“我上次所求，能不能不作数？”

    许清染轻声发问，父亲和祖母对娘亲的忽然看重，便是在傅今安离开总督府之后，想来定是他做了什么。

    傅今安又挑了挑眉，语气不无讶异，“不作数？你不救总督府了？”

    他这话问的直白，许清染也忽然涌起了一股冲动。

    “父亲主使山匪截杀我娘和弟弟，杀母之仇，不能不报。”

    许静涛对姜氏夫人一脉的不看重由来已久，许清染早已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求平安度日，可谁知父亲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买凶杀人。

    闻言再联想那些山匪，傅今安立刻明白过来，沉下眼眸， 里面盛着的是无尽的愠怒。

    这就是许静涛允诺他的，会善待许清染亲人？

    好，好的很！

    “不知傅大公子意下如何？”

    许清染提出了自己的所有请求，见傅今安久久不语，不免又担心起来。

    她的这番想法，可谓是大逆不道，毫无人伦，傅今安听完会是何想法，许清染当真捉摸不透。

    “可以。”

    谁知，傅今安的回答来的还是像上一次一般迅速。

    许清染骤然抬起头，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此事我可以替许大小姐办到，但你可知，没了国公府的借力，一旦锦衣卫查到黄河贪污的实情，许家便彻底完了。”

    傅今安弯着身子朝许清染这边看了过来，目光深邃而专注，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

    许清染深吸一口气，点头的动作坚定得看不出一丝犹豫。

    昨晚她一夜未眠，除了为母亲盘算出路，还让人去了贺家，打探回来的消息，更是让她冷笑连连。

    这段时日，贺家根本就没有派人来过总督府！

    所谓神医更是无稽之谈，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大戏！

    母亲曾对许清染说，雇佣山匪的是董姨娘，在没有得知贺家消息之前，许清染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现下却不一样了，无论是许老夫人，还是董姨娘，都没有足够的能力，凭空捏造出一个神医的消息。

    只有许静涛能做到。

    竖一个神医的靶子，先引得许老夫人的注意，同时也能激起董姨娘的警惕，让她按捺不住，对姜氏夫人下手，毕竟她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看着姜氏夫人的身子好转起来。

    真是个进退两全的计划，无论成功与否，许静涛本人都不会被牵连其中，却可以坐享渔翁之利。

    只是，想通了这一切后，许清染不免牙关打颤。

    她知道父亲唯利是图，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机关算尽，阴毒凶残！

    母亲和姜家的家产已经被他全数吸干，下一步，许静涛要开始吸姜氏夫人的命了。

    与其被动等死，许清染宁愿主动出手，断了对总督府的帮助，以绝后患。

    “傅大公子是不是觉得我太过残忍？”

    傅今安微妙的神情被许清染看在眼中，她微微低头，语气里也带上了自嘲。

    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她的身上，似乎也能找到父亲的狠辣踪迹。

    “许总督为父不慈，为官不仁，招致灾祸，这是苍天有眼。”

    又一次出乎许清染的意料，傅今安淡淡开口，并没有对许清染的厌恶，不屑等情绪，反而十分平静，仿佛这是理所应当。

    “许大小姐不必挂怀。”傅今安又看了过来，“此乃天意。”

    不知为何，许清染忽然打了个哆嗦，感到傅今安这是话里有话，可她一时间却又听不分明。

    “那便谢过傅大公子了。”

    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许清染躬身一拜，二人便在这间小小的屋中，商定了总督府的未来。

    直到尘埃落定，许清染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一丝迟到的疯狂。

    “傅大公子想要什么？”

    左右事情已经说成，许清染索性也坦然起来，等待着傅今安的要求。

    傅今安摩挲着下巴，眉头蹙起，略略有些为难。

    “以许大小姐的要求，在下一时间还当真想不到要什么为好……”

    许清染的心又提了起来，傅今安看似为难，可却表现得十分游刃有余，明显是早有想法。

    就在许清染以为傅今安要狮子大开口，战战兢兢地做足了准备时，傅今安却叹了口气。

    “罢了，时间紧迫，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待事情办完，再慢慢讨要，在此之前，便当做许大小姐你欠我一个人情好了。”

    只是这样？一个人情？

    许清染怔怔望着傅今安那一张慵懒的笑脸，迟疑片刻又明白了过来，只怕人情才是无价的。

    可她不能犹豫，也不会犹豫。

    “好！”

    与傅今安定下承诺，许清染也没再久留，便被送上了折返回京的马车。

    清月和梧桐也被一同送到了车上，除了略有受惊，其余倒是一切安好。

    见着许清染和傅今安一道从屋中出来，两个丫鬟也只是低着头，看不出任何惊讶。

    纸包不住火，许清染早已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姑娘请上车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却又有些异样，许清染疑惑转身，便在驾车的位置上见着了先前那个黑衣人。

    送她们出城的车夫早就不见了，此时这黑衣人已经换上了一身车夫打扮，低着头，也还是能让许清染窥见这位脸上的青紫痕迹。

    “将姑娘安全送回总督府，若是有半点闪失——”

    傅今安的声音忽然响起，黑衣人浑身一抖，“属下不敢！”

    “你最好是。”傅今安语调冷淡，“还有，擦亮你的眼睛。”

    黑衣人将脑袋垂得更低，他也不想再受罚了。

    “他名唤赤金，若是遇险，喊他的名字便会出现。”

    傅今安调转目光，又看向许清染，言下之意，便是将赤金送到她身边保护。

    许清染有些受宠若惊，傅今安这性子急转，着实让她意料不到。

    不过如今总督府危机四伏，有了赤金在身边，便也算多一份心安。

    “谢过傅大公子。”

    道过别，许清染便登上马车，扬长而去，在她身后，傅今安的神情却忽然阴沉了下去。

    “收拾一下，准备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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