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染猝不及防地开了口，本想看看两人的反应，谁知眼前本就是朦胧一片，黑影还一前一后，纹丝不动，让许清染什么都看不出来。

    三人互相僵持着，片刻之后，黑影率先开了口。

    “郡主果然聪慧。”

    许清染先是松了口气，暗道一声果然如此，随后却又变得紧张了起来。

    文熹帝让人来找她，所为何事？

    眼前一亮，光明重现，许清染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这才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两个黑影的真面容。

    说是真面容倒也不然，这两人从头到脚都包裹在一身黑衣之中，就连脸上都牢牢带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目光专注地放在许清染的身上。

    左右已经道明来意，许清染便也不再犹豫，“圣上差二位前来，有什么话想说？”

    两个黑影对视一眼，均是一般高矮胖瘦，左边的那个沉声开了口。

    “县主所料不错，我等正是来替陛下传话的。”

    顿了顿，这位看着许清染的目光又暗了暗，方才接着开口。

    “圣上想让我等告诉县主，凡事莫要轻举妄动，请县主小心行事。”

    这话乍一听似乎是关照，可看着眼前两个黑影充满威胁的目光，许清染浑身发冷，强忍着不要让自己哆嗦，自然不会蠢到听不懂其中的意思。

    圣上这怕不是看穿了他们今晚的计谋，这才来特意警告她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许清染的手脚也跟着有些麻木，僵在原地，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等言尽于此，请县主好自为之。”

    另一个黑影又补上一句，这回话中的威胁意味变得更足，许清染抬起头看过去，“小女从不曾生过对圣上不利的念头。”

    “那便再好不过了。”

    听着这话，两个黑影的眼神也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看向许清染的动作都显得分外一板一眼。

    被这么两个人注视着，许清染不免生出几丝怀疑，眼前的这两位看起来甚至没有多少活人的气息。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有些来势汹汹，屋中烛火又一次被吹灭。

    寒风刮在脸上呼啸生疼，许清染忍不住抬手挡了一下，待眼睛重新适应黑暗，那两个黑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许清染怔愣片刻，方才迈开发软的双腿，上前将烛火点亮，屋中当真已经空空如也。

    方才发生的一切简直像是一场梦，许清染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好在那慑人的黑影已经离开，她脚下一软，坐倒在椅子上，狠狠地舒了两口气，这才感到心口的跳动变得规律起来。

    今晚当真是步步凶险。

    舒缓片刻，许清染纷乱的思绪方才回笼，除了思考那两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文熹帝暗卫，又一个身影也出现在她脑海当中。

    如意公公。

    这位站在廊下与她说的那几句话，许清染眼下回想起来，似乎便是与这黑影的出现有关。

    如意公公的态度分明是友善的，还透着鼓励，与这两个黑影完全相反，可那句凡事冷静以待，却让许清染没有更好的想法。

    按照如意公公的意思，这两个黑影前来，难道是好事不成？

    可……

    “谁！”

    思绪刚到此处，房门忽然被人轻轻叩响了。

    许清染本就惊魂未定，被这阵动静惊得猛地抬起头，望向房门的眼神也带着十足的警惕。

    “是我。”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许清染瞪大双眼，还未曾过多反应，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将房门一把拉开。

    傅今安站在门外，眉头微皱。

    “出了什么事？”

    他快步走进屋中，反手将门合上，看向许清染的眼神也分外不安。

    “你怎么知道的？”许清染也皱着眉头，颇有几分惊弓之鸟的感觉。

    “本来是让苍林把清月和疏雨送过来的，可他看过却说这院子里里外外被人监视着，我不放心，便来看看。”

    傅今安轻声说着话，眼神仍是缀在许清染身上，见她完好无损，方才稍稍放下心，可触到许清染带着惊慌的神情，却又严肃起来。

    闻言，许清染眼中有急切一扫而过，“你们没有被发现吧？”

    “对方刚刚已经离开，现在安全了，”傅今安抬手拍拍许清染的肩头，“怎么回事？”

    “……是圣上。”

    定了定神，许清染这才将方才和那两个黑影对话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连同从如意公公那里听来的几句话一道。

    傅今安的眼神也随着她的讲述变得越发沉滞。

    “大概就是这样了，”半晌后，许清染说完了话，眉头仍是蹙起，“圣上怕是注意到了今晚的动作。”

    她一句道出，傅今安却久久未言，许清染又等了片刻，方才抬手在傅今安眼前挥了挥。

    猛地回过神来，傅今安再看向许清染的时候，方才的沉滞又已经全数消失，换上了一抹笑意。

    “怎么？”见他这般，许清染眨了眨眼，虽然仍是不接，可心头却也跟着莫名地放松下来。

    “难怪太子殿下要托人给我送来那样的口信。”

    傅今安似是已经想通了一切，长舒一口气，唇边的笑容也又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方才殿下让人到国公府，要我们注意保持立场，不要左右摇摆，我本还以为是太子的警告，可眼下看来，却是提点。”

    许清染眨了眨眼，听着这话，也是眼前一亮。

    “圣上的意思，莫非是在让我不要背叛太子殿下？”

    “我猜也是如此。”

    唇边含笑，傅今安的神情又舒展开来。

    “看来，圣上对大皇子的态度看来并未改变，只是不方便亲自下手，太子殿下这一番行动，正是投其所好。”

    “太子本就是储君，与大皇子斗法是理所应当……”许清染接上他的话，两人相视片刻，唇边的笑意又一同慢慢隐去。

    圣上这是要坐山观虎斗，却已经提前预订了谁是赢家，出言警告，也只是为了让太子增加胜算罢了。

    “这京中的天，恐怕是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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