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绾心头着恼，陆辞寒因着自己有隐疾，对她无比排斥，甚至把她这个最亲近的人当作仇敌一般，她可以预见，短期内她是没法子利用大奶奶的身份捞油水的。

    所以，近三百两的银子，以她三两一个月的份例，得不吃不喝攒一百个月！

    有这样做人夫君的吗？

    见死不救的？

    “我看你当初被扔之后，脑子没跟着一起捡回去。让高总管去一趟江家，把江大人请过来。”陆辞寒目光森冷，极其疏离地撂下这番话。

    江绾气得仰倒。

    可她摸不清陆辞寒的用意，急忙问道：“叫我父亲来做什么？”

    陆辞寒淡漠地扫了她一眼。

    江绾心头发慌：他莫不是要休妻？

    至于吗？那些贱民不懂事，他不护着自己妻子，竟然还要落井下石？

    “银子不是都还了吗，夫君你不要这样，我害怕。”江绾软下语气，试图撒娇，还没靠近就被陆辞寒吃人的眼神吓住了。

    陆辞寒看向巧儿，不容置喙道：“去归云苑，帮她收东西。”

    江绾一颗心瞬间跌落谷底，颤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辞寒没搭理她，扭头看向曲清如，变脸似的温柔了脸色：“你刚刚帮忙还的银子，我们去对对账。”

    曲清如也摸不透陆辞寒在打什么主意，瞥了一眼江绾，便把陆辞寒带去了前厅——宽敞透亮丫鬟又多的前厅。

    陆辞寒洞穿了她的心思，微微叹气。

    到了前厅，陆辞寒往主位一坐，曲清如便自觉地坐了下首的客位。

    陆辞寒哭笑不得，当真只是查看她丫鬟记录的账单，又差人拿来笔墨，涂涂改改，将每一项都往上凑了个整，再亲自重新誊抄一遍。

    曲清如见状，提醒道：“这可是大哥改的，与我无关。”

    “铜板配不上她大奶奶的身份，半吊钱这样的债，她会嫌寒酸。”

    曲清如深以为然：“不过嫂嫂如今没钱，大哥便是改再多，她也没法还。”

    陆辞寒睨她一眼：“你不用操心，我自会让她尽快还你银子。”

    曲清如忍不住喜滋滋起来，陆辞寒随手这么一涂一画，让江绾又多欠了她十两银子，不开心便是傻子。

    丫鬟们都在，陆辞寒不便肆无忌惮地看曲清如，便用余光瞥着。

    看到曲清如小财迷一般的窃喜，他也不禁莞尔。

    看在众多丫鬟眼里，便是陆辞寒盯着虚空，莫名地笑。

    渗人得紧。

    “听说二弟妹近来在卖瓷器？”

    曲清如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哥神通广大，连这个都知道。”

    “我出回府，自是想跟你们都处好关系，便多打听了些许。二弟妹的生意做得如何？”

    曲清如叹气：“可谓惨淡。”

    那些瓷器虽好，可高闻的铺子却算不得旺铺，他平日里卖的多是平头百姓所用的普通瓷器，乍然放置了那些色泽鲜艳、制式古怪的，老百姓是断然没兴趣买的。

    秦玉莹来找她玩时，她倒是特意送了一个给她，试图借用秦家的人脉带动这批货的生意。

    只是与她们交好的达官贵人，一听说铺子的所在地便都没了兴趣。

    在她们眼里，那块地方是穷酸贱民才会去的，她们去了会跌份儿。

    所以任重道远，曲清如正在想别的法子打开销路。

    最稳妥的法子便是在寸金寸土的地方再开一家铺子，特地卖那批瓷器，但这个法子的投入过多，后续资金的回笼也不甚明朗。

    俩人正光明正大地聊着生意，江鸿来了。

    江鸿是昨日认亲宴上才知晓当初认错了女儿，把自己辛苦攒的宝贝们都给了曲清如。但陆辞寒不吭声，他自然也不好意思开口跟曲清如讨要。

    昨儿想了一晚上该怎么让曲清如神不知鬼不觉地归还，觉都每睡安稳。

    陆辞寒起身，朝江鸿略略作揖。

    完全没有平日里作为晚辈的低姿态，显然是气了。

    三人寒暄过后，陆辞寒看一眼高总管，高总管点了下头，表示这一路上已经把侯府门前发生的事情都尽数告知了江鸿。

    江鸿抹着额角细汗，隐晦地瞪了一眼姗姗来迟的江绾。

    江绾委屈道：“父亲。”

    江鸿听了她的语气就着恼，他还没委屈呢，她先委屈上了。

    原以为这个女儿从小养在膝下，是个贴心知冷暖的，如今怎得如此不省心？

    “呵呵，贤婿莫气，都怪江家没有教导过，才让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言外之意，江绾今日的言行怪不得江家。

    陆辞寒点头：“岳母病成那样，听说她因为不能膝前尽孝而哭了许久，岳父将她带回去尽孝吧。”

    江绾脸色煞白，这是昨日的场面话，他又没去江家，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江鸿也浑身一震：“贤婿这是何意？”

    这不是想休了江绾吧？

    曲清如嫁的是陆祈年，若休了江绾，江家可就前功尽弃了！

    陆辞寒没吭声。

    无声的压迫罩在江鸿和江绾父女的头盯，曲清如没事人似的，捏着陆辞寒重新誊抄的欠条，故意弄出些许响动。

    复杂的情绪在江鸿眼底浮起，又压下，浮起，再压下。

    他想摆岳父的权威，又怕弄巧成拙反而真的休了江绾；想低声下气说好话，又觉得会让陆辞寒看不起……

    江绾也不敢吭声，她这会儿什么主意都没有。

    “怎么都不说话？嫂嫂要不先在这张欠条上，摁个指印？”曲清如刚让丫鬟悄悄拿来朱砂，很是无辜地看向江绾。

    江绾气得发抖：“你别捣乱！”

    陆辞寒凉薄地看过去。

    江鸿听说是曲清如代还的银子欠条，立马催着江绾摁指引。

    江绾咬着下唇，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那张纸想仔细看看。

    江鸿随意刮了一眼，都是十几二十几两的债，又看江绾这么小家子气地一一核对，甚至张口就质问曲清如：“好像不对，我明明急得有半吊钱的账，你这上面怎得没有？”

    江鸿大失所望，觉得这个女儿太穷酸了。

    曲清如挑眉看向陆辞寒：“这是大哥改的，大哥说准确无误。”

    “夫君，你是不是写错……”

    江鸿忍无可忍，斥道：“她帮你还了银子，解决了烂摊子，你不知感激便罢了，怎得还有心思计较这点钱？”

    江绾被斥得耳根子发烫，心不甘情不愿地摁了指印。

    陆辞寒懒得再搭理这对父母，撂下一句：“岳父带回去好好教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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