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济一直在帮赫连玦研究能改变瞳色的药物，多年前赫连玦擅自滴入眼睛的药汁便是孙济研究出来的，只是那时尚未研究好，险些害得赫连玦失明。

    两个月前孙济交给吴氏另一瓶药汁，但是并不保证能达到他们满意的效果，所以赫连畴和吴氏迟迟没有给赫连玦使用。

    这次追来汐州城，吴氏便带上了药汁，因为他们夫妇俩早就商量过，一旦赫连玦离开泽州，便带上药汁随时帮他使用，以防他的蓝瞳带来灾祸。

    东瀛兵被击溃后，吴氏痛定思痛，还是帮赫连玦滴了药汁。

    他痛了一夜，一双眼似被架在火上灼烧。

    好在没失明，暂时除了瞳色灰暗，视力不曾受影响。

    那之后没多久，郑知州便亲自带着人上门了，名义上是调查赫连家起火一事，却强兴要求见赫连玦一面，直到亲眼看到他被灼伤的脸和灰蒙蒙的眼睛，才失望离开。

    吴氏想到这件事，不禁咬牙切齿：“定是那日看到你真面目的人，将你和三弟年轻时长得一样之事泄露了出去，我定要追究他们……”

    “当日看过我脸的人，少说九个，你如何追究？”赫连玦淡淡看她一眼。

    这些日子以来的沉思，比他此前十五年都多。

    吴氏第一次看到如此成熟稳重的赫连玦，呆了呆：“阿玦……”

    “我不愿爹和娘，你们可知道我九岁那年为何会擅自去京城？”

    吴氏颤了颤：“莫不是你那时便知道了？”

    赫连玦摇头：“没有，我只是有所怀疑，我听到你们吵架，娘说很想念阿琛，说三婶娘定然也很想念我，央着爹爹带你们去京城探亲，可爹爹死活不同意。”

    “我那时只是奇怪，为何娘那么想念赫连琛，他不是三叔的儿子吗？三神年又为何要想念我，我又不是三房的儿子？我想不通，便以为是我惹人爱，三叔三婶重情义，所以他们喜欢我。”

    “只是这些年，我心底始终揣着疑惑，也许和我必须戴着面具出行有关，也和我不得离开泽州有关，对于爹娘的要求，我再不满，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只是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的，是我最不愿接受的。”

    吴氏五脏六腑都被撰住似的，痛苦得呼吸都困难起来：“当年你爹还想过一个法子，他想自损清名，带一个异域女子回府，权当是他的外室，再想法子把你寄养在那个女子名下，如此，你便能光明正大地不用遮掩样貌了。”

    “是我不同意，我看那些异域女子生得妖娆，不敢堵……后来你爹也觉得这个法子辱没了你的身份，便没有再提。也幸亏没有用那个法子，你到底跟你生父长得太像，用了那个法子，也还是会被有心之人怀疑。”

    打从吴氏告诉赫连玦真相后，母子俩还没有如此语重心长地聊过天。

    赫连玦沉默着没再说话，再次往后罩房里偷看。

    他阿姐正扶着陆辞寒往屋里走，陆辞寒那么高大一个人，竟然将大半个身子架在阿姐身上，阿姐站都站不稳了，然后那个不要脸的，竟然单手搂住了他阿姐的腰肢。

    赫连玦看得又恼恨又羡慕，下意识抬手摸向自己的脸。

    吴氏心疼不已：“阿玦，你若当真喜欢如娘，娘一定想法子帮你娶到她。”

    “娘，这件事请你不要插手。”赫连玦郑重地看向她，“算儿子求你，不要逼迫她，不要暗中使坏。我爱慕阿姐是我自己的事，她愿意选择谁便选择谁，你们不能干涉。”

    况且，他如今这副模样，也配不上她。

    那个不要脸的，虽然不要脸，模样却跟他阿姐般配……

    那头屋子里，曲清如气喘吁吁地把陆辞寒扶到床榻上坐下，下意识摸向小腹。

    不知情的时候，怎么劳累都不曾感觉到不适，如今知道有了身孕，一个不小心就总会担心伤了腹中胎儿。

    陆辞寒看到她的举动，关心道：“骄骄可是小腹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你好好养伤，谁要你揉？别把孩子揉没了。”

    陆辞寒被定住一般，怔怔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

    什么孩子？她有孩子了？

    谁的？

    他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花青临那张脸，不是他胡思乱想，实在是骄骄险些跟那个人定亲，花青临让他很是不放心。

    良久，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要当爹了？我、我给你把过脉，你不是喜脉……”

    “你那三脚猫工夫，自然把不出，我的喜脉比寻常人弱。”曲清如不满地嘀嘀咕咕，“都跟你说了好几次了，你怎得和才知道一样。”

    陆辞寒抖着去拉她的手：“我真的要当爹了？”

    “假的，你若不能康复，我便请花小哥当孩子爹。”曲清如这段时日跟花青临演了太多次戏，脱口而出便是气人的话。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种话不该拿出来开玩笑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尽快恢复。”

    陆辞寒哪里有心思跟她生气，猛地站起身，把曲清如往怀里箍：“骄骄，我要当爹了，你要当娘了！你这几日照顾我太辛苦了，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骄骄，你快躺着歇息，想吃什么？我帮你去买……不，买的不好，我给你做。”

    “听说前三个月胎象容易不稳，你身子受过损，起码得安养五个月，快躺下……”

    陆辞寒完全忘了自己的箭伤，罗里巴嗦一大堆，甚至想把曲清如打横抱到床榻上，把她吓得连连摆手。

    她哭笑不得地指着他的箭伤，重新把他按坐在床榻上：“你怎得跟傻子似的？你怎么不怀疑花小哥的医术？你不是说你也略懂医术吗？”

    陆辞寒满脑子塞满了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哪里有心思计较傻不傻。

    他难得谦卑道：“为夫确实只是略懂医术，略懂，略懂。”

    这个花大夫医术不错，回头重金感谢。

    不过看样子得在汐州城好好待上一段时日了，待他伤好，也不能让她长途奔波回京。

    想到这里，陆辞寒坐不住了，再次站起身：“我出去转转，买个宅子。”

    既然要长居，定然不能一直住在别人宅子里。

    曲清如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简直想一棍子把他敲晕，免得他乱折腾。

    僵持之下，前院震天响的敲门声隐隐约约传到了后罩房。

    曲清如和陆辞寒对视一眼：“你好好躺着，我出去看看。”她不由分说地把陆辞寒按倒在床榻上，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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