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窈也换了个角度，在不远处关注着那个被抬着的丫鬟。

    绿芽惊呼时，她也看清楚了枉死的小丫鬟如何骇人，直吓得连连后退，狼狈地撞到门上，疼得肩背都快散了架。

    “你们岂有此理！你们……”张窈扭头看看周围，发现她可悲到连丫鬟都使唤不动几个。

    想到曲清如给她出的主意，她两眼一翻，佯装晕厥过去。

    绿芽来不及跑过去扶她：“姨娘！”

    张窈一咬牙，任由自己摔在地上，动作极其逼真，至少在场没人看出来她是装的。

    青莲甚至阴阳怪气道：“哼，你们还抬着她做什么？留在这儿吧，正好咱们没资格叫府医来救命，可府医总是要来治张姨娘的，到时候看到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青、青莲，小满她、她已经死了……”

    有个丫鬟红着眼提醒青莲。

    青莲这才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还没看到那个丫鬟的脸，只单单看到她手背上不同寻常的肤色，便吓得赶紧往旁边躲开两丈远。

    “晦气，真是太晦气了！不都抬她过来治疗了吗？真是个短命鬼！”

    抬着小满过来的几个小丫鬟都愤怒地朝她瞪过去，她们都是最低等的粗使丫鬟，从别院跟来武阳侯府，原想着终于可以过上好一点的日子了，岂料来了侯府还是只能在唐姨娘手下求生计。

    她们没有在其他高门府邸做过事，不知道别家是怎么对待下人的，可小满被毒蛇咬了，正常人都会找大夫来帮忙医治吧？唐姨娘和青莲倒是好，愣是要她们把人往听雨阁抬！

    听雨阁有大夫吗？

    没有！

    她们不过是想让张姨娘不痛快，是想和张姨娘斗，全然不顾小满能不能熬下去！

    她们的命便不是命吗？

    她们来武阳侯府也有一段时日了，明明其他主子都不这样的，便是同为姨娘的张姨娘，对绿芽也好得很，听雨阁的粗使丫鬟也从未被苛待过。

    不知是谁再次哭出声来，其他几个小丫鬟也相继哭起来。

    她们把小满放在地上，有一个小丫鬟壮着胆子想帮她合上眼，却怎么都合不上。

    青莲朝她们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还不快走！不用回去干活了？”

    几个小丫鬟第一次没有及时响应青莲的话，一个个都在原地跪下，送小满最后一程。

    松鹤堂的飞雁负责帮张窈搬去新院子，她最快发现听雨阁里的不同寻常，带着几个小丫鬟过来看到院子里的情况，沉稳地叫人去传府医，又叫人去找高总管……

    陆祈年回府时，张窈还在“昏睡”。

    听说二房闹毒蛇，陆祈年第一反应便是大房在搞事，这是想着法子要把二房再次撵出侯府啊！

    飞雁正在张窈的新院子里主持大局，看到陆祈年回来，不卑不亢地行了礼：“二爷，小满是唐姨娘的丫鬟，如今唐姨娘不肯处理她的后事，便只能我斗胆代劳了。”

    “嗯。大房可有丫鬟被咬？”

    飞雁皱眉：“没有，大房听说有毒蛇后，所有人便都很小心。”

    陆祈年怪笑道：“还是我二房倒霉，蛇都知道只挑我二房的人咬。”

    飞雁听这话奇怪，敢怒不敢言，只是把话题扯回小满身上：“唐姨娘的丫鬟死得意外，我已经差人通知她家里人，高总管也安排好了马车，会将她送回去。人毕竟死在侯府，她的身契在唐姨娘手里，按照侯府规矩，下人枉死，当放其自由，还要……”

    陆祈年想到盐矿，也不在乎眼下的三瓜两枣，叫人给了小满二十两银子：“可够了？身契让人去瑶光阁拿一下便是，啰啰嗦嗦的做什么？”

    飞雁面无表情：“正是拿不到，我才向二爷请示的。唐姨娘说如今二房由张姨娘主事，凡事都得张姨娘点头，可张姨娘昏迷未醒。”

    “昏迷？”陆祈年心头一紧，“窈娘也被蛇咬了？”

    一腔怒火燃起，他当下就想杀去大房质问一番。

    飞雁摇头：“张姨娘确实被蛇咬了一口，好在只是咬在她裤腿上，不曾中毒。小满被蛇咬后，唐姨娘不让人找大夫，而是叫人把小满往听雨阁抬。听雨阁离瑶光阁那么远，等抬到听雨阁，小满已经毒发身亡了，张姨娘是被吓晕的。”

    陆祈年暗忖：真是没用。

    不过想到张家的盐矿，他还是关切地先进去看望张窈。

    刚走进内室，他便听到张窈在梦呓，哭喊着让毒蛇不要伤害诲哥儿。

    陆祈年听到这话，怒不可遏地问绿芽：“怎么回事？蛇还险些咬了诲哥儿？”

    绿芽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待绿芽忍不住说此事可能和唐沐瑶有关时，陆祈年怒斥道：“闭嘴！”

    他宁可把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诬赖为大房，也不想扯到唐沐瑶身上。

    并非他对唐沐瑶还有感情，而是因为他不服气。

    凭什么大房一派和睦，而他二房就要乌烟瘴气？

    倘若真是唐沐瑶所为，那也该二房关起门来自己处理，绝对不能让二房和长公主知晓！

    躺在床榻上的张窈听到陆祈年的话，心头发凉。

    她想起曲清如说的话：唐沐瑶就得一击毙命，毕竟曾经将她送去清露庵，她都想法子又回到了陆祈年身边，重获其信赖。

    “二爷，张姨娘说以前住在瑶光阁时就闹过毒蛇，可是当时没人受伤，当时的二奶奶看张姨娘也没有证据，便没当回事。那时候毒蛇可是只往张姨娘屋里爬的，唐姨娘屋里的人都没看到蛇！”

    绿芽见不得陆祈年这么偏袒唐沐瑶，据理力争。

    陆祈年不悦地看过去：“你可越发没上没下了，窈娘心善，你一个丫鬟却不该忘了规矩！给我掌……”

    张窈再也装不下去，忽然闷哼一声打断了陆祈年的话。

    她不能等着陆祈年，把目前身边唯一衷心的丫鬟打出毛病。

    “痛，痛……二爷，我好痛，救命……”张窈惊呼着睁开眼，陆祈年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时，她眼里正闪着点点泪光。

    “窈娘，哪里痛？”陆祈年坐在床沿，怜惜地把她上半身抱进怀里。

    张窈白着脸，直指自己的小腿：“疼，我梦到被蛇咬了一口，好疼啊二爷。”

    “没有，没有，毒蛇不是没咬进肉里吗？”陆祈年耐着性子安抚。

    张窈泪如雨下：“可是真的好疼啊，二爷，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像小满那个丫鬟一样，我不想死得那么难看……”

    陆祈年安抚半晌不见她停止哭泣，实在被磨得没耐性了，这才卷起她的裤腿，想让她亲眼看看那里没有受伤。

    岂料当她白皙的小腿映入眼帘时，上面竟然赫然露出两个青紫色的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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