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后，她们每天都要吵闹一番。

    小的私心想着，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便也没惊动将军夫人，只等着将军回来，再行定夺。

    今日又打起来了，将军可要回府瞧瞧？”

    王启的心思是细腻的。

    他早瞧出来将军和夫人的关系十分微妙，霍老夫人和表小姐又极针对夫人，是以存了一份小心，没敢用将军府内之事叨扰她。

    江星烟对李亦淑的自甘下贱并不吃惊。

    谁都想过好日子，这很正常。

    若是她心性好点，就算嫁不了霍辞，也必然不会让她受委屈。

    可她装可怜、博同情，为的是作威作福，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实在不堪。

    只是这箫明绪，堂堂皇长子，竟是这等贪财好色之徒，竟比满腹心机的箫重华还不如。

    江星烟撇撇嘴。

    霍家和李家的事，和她何干？

    倒是王启很让她惊喜：“王启，你不仅旺妻，还挺旺主家啊。

    要不是你，我这将军府，岂不是早翻了天了？”

    王启恭敬垂眸：“不敢不敢，都是将军栽培的好。”

    江星烟才不愿回府去跟那两人纠缠。

    有这功夫，在军营里多看两页兵书不好吗？

    余光一瞥，有人已经急得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江星烟：……

    这身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换回来啊！

    愁人。

    霍辞真坐不住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母亲。

    世间哪有子女听见自己母亲被打，却无动于衷的？

    “行了，府中事都交予夫人处理吧。

    本将军近日忙得很，腾不开功夫。”

    江星烟一眼都不想看到，霍辞用她的身体这番作态。

    王启懂事地答应着，候在霍辞身边。

    霍辞又羞又惭。

    低垂着头，想要跟江星烟行礼，又怕她说他作践她的身体，踌躇半天，咬牙走了。

    江星烟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郁闷，突然灵光一现，恶趣味地掐了一把刚包扎好的臀部。

    嘶！

    霍辞疼得差点跳起来。

    一回头，一双眼睛泪汪汪的，满都是震惊。

    江星烟眼看斜上方，故作无辜，还假装吹了几声口哨。

    霍辞气得想把她摁在太师椅身上狂亲。

    霍辞：？

    等等，为什么我会冒出如此失礼的念头！

    他胀红着一张脸，跌跌撞撞地逃了。

    江星烟偷摸憋笑。

    一转头，看见云淳风无奈又宠溺的表情，赶忙收敛，像是做坏事被逮到的孩子。

    “云哥儿，帮我讲讲兵书可好？”

    那可怜巴巴的眼神，让云淳风想起当年扒在他腿上，那个要吃糖葫芦的奶团子。

    如果能忽略霍辞这个碍眼的皮囊就好了！

    “好啊，大小姐。”

    *

    霍辞火急火燎地回到将军府，脸上的羞红还没褪去，一路赶往后院。

    王启很不理解。

    将军夫人真傻，真的。

    霍老夫人又不是你亲娘，她那般骂你，你还要管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瞅人家霍将军都没工夫管，就你爱揽活儿。

    哎不是，跑得还挺快。

    “夫人，你、你等等小的——”

    王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勉强跟在霍辞后面。

    偏院里几人正陷入焦灼。

    玉珠不仅聪慧，还很勇猛，手里攥着一根捣衣杵，竟能和三个粗使婆子缠斗在一起。

    宝珠虽然没了手，可头脚相加，连银珠也占不得上风。

    霍老夫人更加老练狠辣，一张手就往李亦淑脸上抓去。

    要不是两个小丫鬟死死拦着，说不定她早就破了相了。

    霍辞方才满心的担忧，此时都化作了震惊。

    他何时见过母亲如此癫狂的模样，宛若市井疯妇。

    正在激斗中的两人瞥见「江星烟」来了，还定定地站在院外看她们的热闹。

    刻骨的恨意从两人眼睛中迸发出来。

    都是这个商户女害的！

    霍老夫人：要不是她，辞儿怎么会这样对待老身！我可是他的亲娘！

    李亦淑：要是她早早死了，表哥就会娶我的。我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卑贱的境地！

    两人转头一对眼神。

    当真是心有灵犀，一拍即合。

    “哎哟！”

    两个小丫鬟一脸懵。

    她们都没用全力，怎么这位霍老夫人就倒了？

    霍老夫人重重地跌在地上，连声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哎！

    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辞儿、辞儿，你大胜回京，怎地都不来看为娘最后一眼？”

    李亦淑冷笑：“老虔婆，你别在这儿装蒜，桃红柳绿，给我打！

    看她还起不起来！”

    眼看两个小丫鬟要扑上去，

    霍辞心头一紧，他不顾王启阻拦，闯进院中，用力推开她们。

    “母亲！”

    霍老夫人犹如回光返照一般，朝「江星烟」伸出枯槁的手：“小烟，好孩子。

    没想到娘死之前，是你陪在娘身边。

    娘以前真是大错特错。

    这都是报应啊！”

    霍老夫人瘫软在地上，脸色惨白，直翻白眼。

    宝珠玉珠都停下厮打，跑了过来。

    “老夫人！”

    “阿巴阿巴阿巴！”

    两人不住地给霍老夫人顺气，满口叫着，滚下泪来。

    “小烟、小烟——”

    霍老夫人迷迷糊糊地喊着「江星烟」。

    宝珠玉珠突然调转方向，冲着江星烟磕头。

    “少夫人，以往都是我等的过错，如今老夫人命悬一线，求您看在少将军的份儿上，来看看她吧！”

    玉珠抹着眼泪，指指躺在地上的霍老夫人，又指指自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意思是，她愿意用死，来换江星烟看看霍老夫人。

    要说一开始霍辞还带着狐疑和审视，看几人的动作。

    毕竟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

    可现在，惊慌完全占据了霍辞的脑海。

    他还没到要考虑母亲后事的年龄。

    今日一切，一点没防备。

    他颤抖着身体，扑了过去：“母亲、母亲，儿——”

    他本想说儿不孝的，话到嘴边改成了：“儿媳在这。”

    “王启，快去军营请将军回来！

    再派人去请太医，快！”

    王启蹙起眉头。

    打了这么多天都没事，怎么将军夫人一来就要出人命？

    他答应着，故作慌张地跑走，藏在不远处的假山石后面。

    李亦淑语气里带着惊惧：“王启，你别去打扰表哥，这老虔婆就是装的！

    王启，你给我回来！”

    听到李亦淑的呼喊，霍老夫人似乎又恢复了一些力气，嘴唇嚅嗫着，想要说些什么。

    宝珠老泪纵横，又给霍辞磕头：“少夫人，老夫人恐怕等不到将军回来了，这是在给你安顿后事呢，你快听听！”

    霍辞此时已经不会思考了。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抱着他，给他哼唱哄孩子的歌。

    满眼慈爱。

    “娘！娘！”

    他满心震恸，伏上前去，想听听母亲最后的遗言。

    会是对阿烟的忏悔吗？

    还是对他的不舍？

    不管怎样，她都是他的母亲。

    是十月怀胎，生了他的人。

    他不能不管她。

    霍辞一边流泪，一边凑近，一个没防备，被人从身后死死按住。

    他的情绪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母亲早已睁开了刚才还紧闭的眼睛。

    他看得分明，里面是深不见底的怨毒和仇恨。

    “天杀的狐媚子，让你蛊惑我的辞儿！”

    说话间，尖利的指甲已向霍辞的面门抓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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