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辞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

    他把和江星烟的前世今生、初见结局，梦了一个遍。

    他多么希望他母亲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可是，当他看到李亦淑穿着清凉，站在他面前，被他一把推开时，他绝望了。

    难怪，难怪他的记忆里没有一点和阿烟亲近的碎片。

    他从没有怀疑过一点，只恨自己酒量太差。

    却不想，其中竟有如此险恶的用心和算计。

    全都来自于他向来敬重的母亲大人。

    霍辞看着他前世在小丫被母亲派人溺死后，对阿烟颐指气使、恶语相加。

    他看着自己，无数次地无视阿烟的求救，自以为是地做着一切。

    他和他的好母亲，一个都不冤枉。

    一时间，无数记忆褪去。

    他站在一望无垠的黑暗中，只身一人。

    “呵。”

    霍辞突然冷笑出声。

    紧接着是一声比一声癫狂的大笑。

    他戎马半生，什么都没有，还成了整个西周最大的笑话。

    多么可笑啊。

    “辞儿，你快醒来啊，你别吓为娘。”

    霍辞骤然惊醒，趴在床边，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酸水。

    “辞儿——”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辞儿，我是你娘啊！你怎么能……”

    唰！

    霍辞伸手往床边一模，就抽出一柄佩剑，横架在自制的脖颈上。

    “我的命是你给的，你要就拿去！”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中一片赤红，从中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老夫人，你还是下去歇着吧。

    孙太医说少将军摔到了后脑，刚醒来会性情大变，需要多休息，老夫人还是别在这儿刺激少将军了。”

    霍辞努力眨了眨眼睛，在泪水的冲刷下终于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只见他此时正躺在将军府的别院，手中拿着的，是自己的佩剑。

    银珠嬷嬷正扶着他的母亲霍老夫人往外走。

    霍辞的头晕晕乎乎的，低头一看自己。

    锵啷！

    手中的宝剑骤然落地。

    他和阿烟换回来了！

    他和阿烟之间，再没有任何羁绊了。

    *

    “小丫！”

    江星烟猛地惊醒，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阵头晕目眩，又重重跌倒在床上。

    “阿娘、阿娘。”

    小丫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星烟提在嗓子眼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只要小丫在她身边，怎样都好。

    冰凉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与霍辞相识的岁月，终究是错付了。

    忽而，一个温热的手握了上来。

    修长的食指与她的，十指交握。

    江星烟缓缓睁开朦胧的泪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床帐。

    微微转头，就看到云淳风焦急心疼的神色，床边还露这个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头。

    “云哥儿，我——”

    她本想说，如今还是霍辞的身子，怎的一低头，就发现身上早已不是甲胄，而是许久未曾穿过的襦裙。

    她蓦地瞪大了眼睛。

    “我、我换回来了？！”

    她伸出手，看着自己因着之前做杂活磨出茧子的手，加上去战场拿武器蹭出来的伤。

    仔细端详了良久，终于确信了这个事实。

    “云哥儿，我是我了！”

    云淳风依旧紧紧握着江星烟的手，不曾有半寸分开。

    这还是重生后，两人第一次有真实的接触。

    “大小姐，云哥儿在。”

    江星烟坐起身，定睛看向云淳风时，心头的情绪纷繁复杂。

    又是羞赧又是尴尬又是凄然又是庆幸。

    云淳风察觉到大小姐情绪的变化，拉起她的手，低头将脸蹭进大小姐的手心。

    “大小姐要怪就怪云哥儿吧。”

    江星烟面上一阵发烫，想要抽回手，云淳风却紧紧地握着。

    “云哥儿，小丫在。”

    小丫仰着头，左瞧瞧阿娘，右瞧瞧变成阿爹的阿叔，突然福至心灵，转身就跑：

    “春雪姨姨、夏风姨姨、秋燕姨姨、冬阳姨姨，快带小丫出去玩啊。

    阿娘和阿爹要说悄悄话了。”

    云淳风勾起嘴角，不愧是小棉袄，就是贴心。

    江星烟的脸更加嫣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沉默。

    两人久久无言，直到云淳风的泪，濡湿了江星烟的手掌。

    “云哥儿，都结束了。”

    云淳风轻轻点头：“以后云哥儿会一直守着大小姐。”

    江星烟用另一只手一起，轻轻捧起云淳风的脸。

    只见他尽管一双桃花眼空洞无神，但冷白的肤色、惊艳绝伦的容颜，让他更添了一种破碎的美感。

    江星烟心如擂鼓。

    两世为人，她终于找到了相爱又适合的人。

    她不会再错过云哥儿了。

    她一点点地凑近，云淳风呼吸都快停滞了。

    他低估了自己对大小姐的渴望程度，无论是心里还是肌肤，他都想要到叫嚣。

    如今不等江星烟覆上薄唇，他轻轻往前一凑，两人柔软的唇就这样真正的、紧贴的，碰在了一起。

    江星烟瞬间瞪大双眸，浑身颤栗。

    原来，真正的肌肤相亲竟如此摄人心魄。

    还没反应过来，身前清冷的少年早就欺身而上。

    一只手垫在她后脑，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

    “大小姐，云哥儿真的好想好想。”

    江星烟双颊红若流霞，再云淳风软若云朵的薄唇浅吻下，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尽管这样的亲昵，两人在使用了引魂术的梦中，已经有过无数次。

    可当真正在一起的时候，才知道从前梦魂中的一切，有多虚无飘渺。

    云淳风能感受到大小姐的体温、呼吸，能触摸到她微微发烫的脸颊，能听到她从咽喉中发出的，宛若小鹿一般的嘤嘤。

    这一切，都让他爱到发狂。

    他已经不满足于浅尝辄止，他吻得霸道，吻得深入。

    他要把这么多年错失的时间，全都吻回来。

    他要和大小姐融为一体，再不分开。

    “小姐，不好了，霍将军他——啊！”

    春雪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又红着一张脸跑出去。

    “小姐，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被她这么一搅闹，江星烟羞赧到了极致，伸手推了推意犹未尽的云淳风。

    云淳风轻轻放开江星烟，满脸委屈。

    比被抢了糖画的孩子还委屈。

    江星烟失笑，浅浅吻了他的侧脸，低声说：“此时是白日。”

    听到这句话的云淳风，又欺身上来，按着江星烟狠狠吻了许久，直到她气喘微微，这才放开。

    “是了，云哥儿眼盲，自然不知道此时是白日，还是黑夜。”

    江星烟失笑。

    哄小孩一般，又亲了亲他，这才好了。

    她略略整理了纷乱的青丝和衣领，轻咳一声，隔着窗纱问外面：“春雪，有何事？”

    搭话的却是夏风。

    “小姐，春雪她冲撞了小姐和姑爷，早就跑远了。”

    她语气里有无奈、有宠溺，还有一丝不宜察觉的调笑，让江星烟的脸更加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羞涩垂头，濡嗫了一声：“怎么现在就叫起姑爷来了。”

    云淳风听到这句，转头楚楚可怜道：“是了，如今云哥儿是凡人了，还眼盲，自是配不上大小姐。

    哪里当得起一句姑爷？

    还是赶忙给大小姐物色适合的如意郎君的好。”

    江星烟好笑。

    从前怎么没发现云哥儿这么醋？

    那个高冷的国师去哪儿了？

    江星烟知道怎么治他，二话不说，拽过来重重地亲了又亲，还故意用虎牙蹭破了云淳风的嘴角。

    “再乱说话，就收拾你。”

    云淳风浅舐着嘴角，低头莞尔，耳尖红得不像话。

    江星烟这才腾出手，继续问：“夏风，外面到底怎么回事？”

    夏风换了一副严肃的语气回禀：“小姐，霍将军此时正跪在外面，求见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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