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不管多少次，江星烟一想起云淳风正儿八经骂霍辞的那句话，就想笑。

    云淳风停下给江星烟夹菜的手，眨巴着蒙了阴翳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大小姐许是在笑云哥儿粗鄙？”

    江星烟笑着放下手中的汤匙，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我是觉得，云哥儿高岭之花一般的人物，竟然也能说出那样的话。”

    一旁的小丫捧着藕粉桂花糕，软糯糯地学着云淳风：“伤她娘的头！”

    “噗哈哈。”

    江星烟听着奶声奶气的一声模仿，更加戳中笑点，笑得前仰后合。

    忽而眼前一暗，是宽大的袍袖遮住了脸，定睛看时，云淳风早凑了过来，又稳又准地吻上了江星烟的红唇。

    他吻得轻柔缠绵，仿佛在细细地恳求江星烟什么。

    “唔，大小姐，别对他心软。”

    江星烟好笑，不轻不重地咬了他唇角一下。

    尖尖的小虎牙瞬间刺破了云淳风轻薄的皮肤，让两个人同时尝到了一点血腥气。

    江星烟轻轻推开他，捧着他的脸，在云淳风宽大的袖子遮盖下，让这个第一眼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谪仙国师，看着十分可怜兮兮。

    “云哥儿，别怕。”

    云淳风闭起眼睛，紧紧地抱着江星烟，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不肯有半点松手。

    江星烟真是拿这样粘人的云哥儿没办法。

    就连一旁假装捂着眼睛的小丫都发出了抗议：“爹爹怎么一直抱小丫的阿娘啊！

    小丫也要抱阿娘！”

    “如果，大小姐本来的命运，不是这样呢？”

    云淳风当然知道，如今的一切都是被那些天外来客和脱缰的天道修改而成的。

    他本该父母双全，共享天伦，得遇仙缘，拜入师尊门下，潜心修炼。

    大小姐也应该与霍辞琴瑟和鸣，白头偕老，儿女双全。

    他本可以将一切都复原成从未修改过的模样，除了所有人的记忆会有所保留，然后回到仙山重新修仙。

    可是，他舍不得大小姐。

    如今，又多了小丫这个羁绊。

    他更加不要放手。

    可他怕大小姐在知道真相后，会对霍辞心软。

    “本来的命运么？”

    江星烟轻轻一笑：“我知道的。”

    云淳风倏地惊起：“大小姐怎、怎会知道？”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都弱了下来，似乎做错了事一般忐忑。

    江星烟轻抚他的脸，在他眼睛上落下一枚深吻。

    “就算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再回头。

    错过就是错过了，他当初对我的无视和嫌弃，是真的，不是么？”

    “呜，大小姐！”

    云淳风轻咬下唇，像只拿到奖励的大狗一样，扑进了江星烟怀中。

    他此时此刻，是最幸福的云哥儿。

    父亲母亲在天上，也会为他感到欣慰的吧！

    小丫哼了一声，撇撇嘴。

    看在便宜爹爹可怜巴巴的份儿上，就先让他抱抱阿娘吧。

    小丫在心里默数了三下。

    “呜哇，阿娘，小丫要阿娘抱。”

    江星烟瞬间推开还在腻歪的云淳风，赶紧抱起小丫，轻轻哄着：

    “阿娘还是最爱小丫的呢！”

    云淳风无奈。

    女儿长多大才能不粘她的阿娘啊！

    *

    吃饱喝足，江星烟把已经开始打盹儿的小丫，交在夏风手里，让她先带小丫回去。

    她和云淳风来到大牢时，早已经过了酉时。

    看守的侍卫一看皇后娘娘的令牌，亲自将二人带到了霍辞面前。

    “霍将军，有人探监。”

    霍辞坐在乱蓬蓬的稻草堆中，满脸死寂。

    如今的他，不管身处何地，不管让他做什么事，他都会欣然接受。

    一切苦难，都是他对阿烟的忏悔赎罪。

    除了，让他迎娶公主。

    他这一生的妻，只会是阿烟。

    “你们不必再劝，我就算死，也不会迎娶公主。

    至于我的母亲，她也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难道你想让霍家祖祖辈辈忠良之臣的名号，毁在你手里？”

    霍辞陡然一惊。

    这是一个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会来这里看他的声音。

    他骤然站起身，几步来到监牢的栅栏处，双手攀住栅栏不可置信地看向外面。

    “阿……烟？”

    云淳风从江星烟身后走了出来。

    “霍将军别高兴得太早，还有不才。”

    霍辞虽然心头一痛，但江星烟能来看他的欣喜，早有大过了一切。

    “阿烟，你——”

    “我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劝你娶时安公主的。”

    “不，你明知我不会。”

    霍辞满心绝望。

    “阿烟，所有人都能劝我接受赐婚，唯独你不行啊。

    那些年的情爱与时光，你全然不在乎了么？”

    江星烟看着眼前人绝望到极致的神情，

    他眼巴巴地看着她，似乎溺水的人，想请求最后的一根稻草。

    “霍辞，是你先不在乎的。

    自从重生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这一点，你早该清楚。”

    霍辞紧握着栅栏的手，不住紧缩，用力到关节发白。

    他颓然低下头去，原本以为早已干涸的眼睛里，又涌出泪水，吧嗒吧嗒地滴进监牢里的稻草里。

    “我今天来，一是还当初你我灵魂还没换回时，你为了我的铺子，打着皇后娘娘的名头，欠她的人情。

    二来是告诉你，如今大夏在边境屯兵，许是罗月逃回去后，又说了什么不利于西周的话。

    我父亲还在昏迷中，并未苏醒。

    若大夏举兵来犯，你觉得，谁能担起保家卫国之责？

    辛追？萧枕淮？萧重华？

    你如今摆出这么一副死样子，被下了大牢，霍家军无人统领，萧明绪今日差点把老张头等一众在战场上致残的将士们赶走！”

    “什么！”

    霍辞陡然瞪大双眼，满是惊怒。

    除了江星烟，霍辞在这世上，最在意的就是霍家军了。

    他没想到，萧明绪竟敢如此做。

    “你放心，时安公主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待到我父亲苏醒，回国处置了罗月，两国自然会交好。

    那时候，你再想做什么，就是你自己的事。

    如今之计，接受赐婚，是你必须要做的事。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江星烟说完，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阿烟，可是，我的妻子只能是你啊！

    我这一生，只愿与你鸳鸯锦被红罗帐——”

    “与你大婚，是我永不会再记起的噩梦。

    今后莫要再提！”

    霍辞怔怔地看着江星烟隐入黑暗的背影，心如刀绞。

    “阿烟，终是我对你不住。

    我会听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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