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办公室见到主任，没想到对方笑呵呵的。

    “老卫呀，你说说你，你们生产队出了这么热爱劳动的好同志，怎么不多宣传宣传，要不是有人投稿到报社，公社哪知道你们生产队还有这样的先进？说不定今年你们先进个人真能评上一个！”

    大队长：“？？”

    瞧他迷糊的样，主任只好把报纸抖到他跟前，有点不满意。

    “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怎么做队长的？老卫啊，不是我说，你这做的有些太不称职了！”

    他接过报纸，看着主任点着的豆腐块的地方，有些艰难得一行行看着。

    “前进生产队女社员冯雪香，带病坚持上工，坚持为建设社会做贡献，晕倒在田地里……主任这谁写的？”

    主任：“我哪知道，上头写的是笔名，兴许是你们公社哪个知青吧。”

    大队长：“这件事不是这样，这里头是有原因的。”

    主任道：“我管他什么原因，你就说人家晕倒在地里是不是事实？”

    大队长艰难点头。

    “那就没问题嘛！你这个人就是太死板，你看看老吴，人家队里多少先进，你们就一个！”

    “可是这人干活真不行，就算我们生产队没人在意这个，填她肯定也都有意见。”

    主任拍桌子，“那叫他们来找我！钢铁厂、纺织厂、煤炭厂、饮料厂……加起来多少人啊，都知道你们生产队有这样一位女同志，要是不选她，别人该有意见了！”

    大队长心说我们生产队的事你们有意见算个屁，见我去过这些厂子里指手画脚吗？

    主任又和缓起来，“我让你写的，这件事我做主，你啥都别说了！我要在你们的名单上看到她的名字！”

    出了办公室，大队长愁眉苦脸。

    又碰上了吴队长。

    吴队长一看他这样，又乐了。

    “是不是挨骂了？哎呀别往心里去，这些领导有时候骂人单纯就是心情不好，拿你撒气。”

    “你这人就是嘴巴跟脑子不灵光，说几句好话、承认错误，有啥稀罕东西捅咕捅咕，哪怕是点花生啥的，人家肯定记在心里！”

    心里却道，这些领导们胃口可叼了，这傻帽真送花生瓜子，表面笑呵呵，背地里肯定啥好事都想不到他，说不定还会得罪人。

    活该！

    大队长嗯嗯应着，心道，为了这点小事还送礼。

    花生瓜子？屁都没有！

    到了家已经傍晚，家里头烟火缭绕正在做饭。

    没啥好吃的，就是窝头跟地里的黄瓜土豆啥的。

    不过就算这样，大队长也觉得特别满足，这是家呀……

    哐哐哐哐哐！

    似乎要把切菜板剁碎了的剁菜声，听得他缩脖子，直觉不妙。

    大队长想悄默声得进屋，就被庆婶叫住。

    “你给我过来！”

    他走过去，离越近腰越弯，点头哈腰跟太监似的，就差请个安说一句“娘娘您吩咐”。

    “你上公社，看没看见最新的报纸？听说那上头夸冯雪香在地头上晕倒那事了？”

    “你咋知道！”

    庆婶冷哼，“你说我咋知道，知青那边都传遍了。也不知道谁眼瞎，这点小事还登报纸，别说晕倒在地里，那么多妇女在地里生孩子，月子都不做就上工，咋就没人写！”

    “放了那么多天假，谁知道她干啥去了累成那样，说是累晕的，狗都不信！”

    “你没看见冯雪香的样，尾巴都翘天上去了，走路都是这样的。”

    庆婶做出仰着脖子，甩开膀子的模样，气势参考大螃蟹哼哼着走路的嚣张样。

    大队长：“……帽子还不得掉下来？”

    “反正就是这样，我看见了还是你看见了！”

    “你看见了、你看见了。我去公社也是因为这件事，主任看见，非让我把先进的名额给她一个。”

    果然庆婶更恼火。

    “凭啥！就凭她那张猪脸？”

    “我不管，你要是写她，就必须写卫民他媳妇！”

    “雪柔给生产队看天气多辛苦啊！那么热的天都往地里跑，给孩子都晒出汗了！”

    大队长：“……”

    忽然觉得这家也不是多温暖。

    听听她说的话亏心不亏心！

    “不行，大伙儿会有意见的，谁种地不满头汗？谁都比她累！”

    庆婶：“人家可以在家躲着不出汗的，跟我们这些本来就要出汗的怎么比？”

    大队长：“……”

    庆婶：“我说的不对？”眼带威胁。

    “对、都对，我媳妇说的怎么会不对。”

    “这还差不多。”

    她甩甩手，走到墙根底下，拿起搓衣板往他怀里一扔。

    “端着那盆衣裳，给我进屋洗衣裳去！”

    大队长：“……”

    他都顺着她说了，怎么还罚他跪搓衣板？

    “怎么，不想给我洗衣裳？”

    大队长端起盆，“没，我这就去，我媳妇太体贴了，咋知道我想洗衣裳。”心里默默流泪。

    是挺体贴的，为了给他留面子，还拿一盆衣裳作掩护，比卫翠英那种体贴太多了。

    那么一想，大队长心里舒坦多了。

    儿子儿媳背着身做饭假装没看见。

    屋里又没水，哪有进屋洗衣裳的，懂得都懂！

    给公公的面子留层窗户纸吧。

    跪到吃饭，吃完饭大队长主动要求帮忙倒脏水。

    多磨蹭磨蹭，就能少跪会儿搓衣板，还能活动活动腿。

    倒完水正碰见卫翠英，走路都跟别人不一样，虎虎生风。

    论辈分，他还得叫声大姐呢。

    大队长上去握住卫翠英的手，情感真切。

    “卫大姐呀，你身体好吧？”

    卫翠英莫名其妙，抽什么风，“挺好。”

    “那就好、那就好，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要是你哪里不舒服，我比谁都难受！”

    更不能死在他前头！

    否则媳妇再让他跪搓衣板，他就找不出比他媳妇更凶悍的人来了！

    说一句话他就拍一下，感情确实充沛。

    充沛得后头的周承安死死瞪着他。

    这人别是年轻的时候对他媳妇有意思，但苦于往上倒腾几辈有亲戚，不敢结婚吧！

    他走过来把他手拍开。

    “不成，你俩一个姓的，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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