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记紧紧握着钱大光的手，笑道：“谢谢钱厂长，您这不光是送书送化肥，还是给我们送温暖来了。刚才那几句话一说，我们这些老农民心里都热乎乎的。对吧，乡亲们？”

    他看向大队长们。

    这些皮肤黝黑、一脸褶子的农村老汉，各个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发自内心的说道：“李书记说得对，欢迎钱厂长。您能来看我们，真的太好了。”

    这一刻，钱大光由衷地觉得，自己带来的化肥有点少。

    但是产量就这么多，他也实在匀不出更多了。

    李书记跟张光宗说：“老张啊，钱厂长来这儿，除了巩固工农联盟、加强工农团结之外，肯定也想看看自家孩子在农村的表现，咱们也都跟过去看看吧，正好你刚才分享了经验，大家也去实地学习学习。”

    “哎哎，好，欢迎大家一起去。”

    现在的农村，自行车是奢侈品，但几乎每个大队都有那么一辆两辆的，而它的拥有者，大部分情况下，不是大队长就是村支书。

    钱大光和他的同事是开着解放cA10b来的，俩人坐驾驶室，后斗里装着化肥和书。

    因为谢赟没有自行车，坐别人的自行车后座不合适，就爬进了解放车的后斗，钱大光也从驾驶室出来，陪着她坐在后斗里，李书记和钟主任一看，得了，他俩也别骑车了，都坐后斗里得了。

    四个人坐在化肥袋子上，一抖一颤的往柳树屯进发。

    李书记跟钱大光介绍谢赟，钱大光笑道：“我知道，我在报纸上看到她的名字了。托她的福，我在省城对柳树屯大队的情况也有了解，那可真是相当不错，我都非常向往。”

    收到女儿的信，知道她的插队地点是柳树屯，钱大光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柳树屯这个名字，他在报纸上看到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好事。

    这个大队劳动热情高涨，对妇女同志友好，而且热爱学习、积极上进，而且女儿写信要的是书，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那大概就说明她在这里过得还可以，物资方面应该不太缺，不然哪有时间来追求精神上的富足呢？

    他问谢赟：“钱高韵知青在柳树屯表现怎么样？”

    谢赟笑道：“棒极了，特别好。高韵姐有知识有文化有干劲有冲劲，不怕脏不怕苦不怕累，白天跟社员一起干活，晚上和社员一起学习，还教大家写文章、唱歌跳舞演话剧，她现在就是我们柳树屯的一份子，年底搞评奖，她都能得个优秀社员了！

    实话实说，肯定是比在城里要辛苦一点点，但是我看高韵姐心情特别好，精神特别饱满，斗志特别昂扬！

    钱厂长，您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啊？怎么教育出高韵姐这么优秀的人呢！不但能干，而且思想觉悟是真的高！她现在是我们柳树屯的宝贝！我们全体社员都喜欢她。”

    钱大光哈哈大笑，“都是孩子自己优秀，党教育的好，我平时工作忙，也没什么时间管她，全靠她自觉。”

    谢赟：“……”

    家长们惯会这么说。谁信谁输。

    她笑道：“那也是您遗传的好，高韵姐这么优秀，肯定是随了您了。”

    接下来，钱大光滔滔不绝的讲了讲钱高韵小的时候，他是如何陪她读书、陪她锻炼，如何把她培养成一个优秀人才的。

    听得李书记和钟主任抖着嘴角笑个不停，心里不停地吐槽他，不是说没怎么管吗？

    谢赟也哈哈哈的笑个不停，吃了一嘴土。要不是顾忌形象，她肯定要呸呸呸噗噗噗地吐一下。

    ☆

    解放车还没进村，距离柳树屯还有一段距离呢，在地里干活的人就看到了。

    大家都兴奋极了，这可是卡车，比他们的拖拉机还高级，这样的车怎么会来柳树屯呢？

    有人往车上眺望，问道：“上面坐的是斌斌吗？”

    “好像是。”

    谢赟冲着大家摆摆手，又跟钱厂长说：“您看，高韵姐就在那边，在试验田里干活呢！”

    “试验田？”

    “我们研究所开辟的试验田？”

    “研究所？”

    “嘿嘿，优良麦种研究所哦。当然了，我们主要研究小麦，但也研究玉米，现在他们应该是在研究如何提高玉米产量。高韵姐在我们这儿做的是特别有意义的事情，不是拿锄头刨地、镰刀割麦那么简单的。

    往小了说，是要提高柳树屯和桃园公社的粮食产量，提高农民收入，让大家都能吃饱饭多交公粮，往大了说，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钱大光：“……”

    吹！你就使劲吹！

    他闺女啥人他还不了解吗？就算他是亲爹他也不敢这么吹啊！

    但是他很高兴，笑的露出32颗大牙！

    不管怎么说，他闺女受重视比不受重视好，干的活有意义比没意义好，柳树屯人好说话比不好说话好，就算干活累点，只要精神好、心情好，那就可以接受啊！

    钱大光搓着手，跟谢赟说：“咱们柳树屯不简单啊，办研究所多难啊，就算是大学搞个研究所都不容易，咱们大队就办起来了，厉害厉害。我回去以后跟我们厂领导班子好好说说，争取以后多给点支持。”

    互吹一下，前头再吊根胡萝卜，以后继续关照我闺女啊。

    李书记和钟主任都闭紧嘴巴不说话，怕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这个研究所的真实情况。

    谢赟笑道：“谢谢厂长，有您这句话，咱工农联盟又巩固了。我还真有一点小小的想法。”

    她掐着手指，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小。

    李书记：“……”

    钟主任：“……”

    来了来了，她的想法又来了。

    钱大光不知道她的底细，刚又被她哄得很高兴，便笑着问道：“啥想法啊？”

    这孩子比她闺女还小呢，脸上还带着稚气，能有什么坏心眼？她闺女二十多了，说她有一个心眼都说多了。

    “咱们合作呀。我们出工出力建厂，咱们化肥厂出资金出技术出原料，在桃园公社这边建个分厂嘛，就当是化肥厂援助农村建设。咱们通力合作，打造一个工农结合的典范出来。”

    钱大光：“……你管这叫一点小小的想法？”

    “对呀，这事意义很大，工人支援农民，工业支援农业，但真落实到‘事’上，还真不大，建个厂嘛，我们农民能做的事情可多了，万事好商量，就看工人兄弟能给多大的帮助了。”

    钟主任笑道：“这孩子好不容易见到个大厂长，激动之下就开始往外冒想法。钱厂长，您多体谅，您要是觉得孩子说的不对，也别跟她一般见识。不过呢，我们斌斌这个主意提的虽然有点仓促，但确实不失为一个工农加强合作的好主意。”

    李书记说道：“我们曲水县这边，整体上还是落后了一些，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化肥厂。这可是一个县啊，这么大的一片土地，连一个化肥厂都没有，农民种地全靠粪肥，这对农业生产是个很大的制约。

    我们曲水县的农民苦啊，要勒紧裤腰带支援工业，种出来的粮食挑好的交公粮，留给自己的都是干瘪的，质量就不说了，数量也不够，根本就填不饱肚子，但是我们这些社员，每天还都是拼死拼活的干，不为别的，就为了让更多的工人兄弟能吃饱饭。”

    谢赟卸掉嬉皮笑脸，换上了严肃的表情，说道：“李书记，钟主任，我明天就去县里，找何书记说说，我们向省里申请，我们曲水县一个农业大县，应该有一个化肥厂！”

    钱大光：“……”

    你们仨一唱一和的，配合的很好啊！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这事，光是咱们还做不成，我知道咱们农民兄弟能吃苦，能干活，但是建一个厂子，没钱不行。

    小谢刚才说得对，这事得让县领导出面，去省里申请资金，我们化肥厂可以出技术，派技术骨干下来帮忙，咱们这边也可以派人到我们厂里去学习。

    稍后我可以帮忙出一个计划书，把建厂流程、大概需要多少经费、需要什么设备、厂房要求这些都写清楚。你们放心，农民兄弟让我们吃饱饭，我们能帮的忙肯定会帮。”

    谢赟笑逐颜开，“钱厂长，您真厉害，懂得太多了，幸亏您来了，不然我们哪儿知道办个大厂这么难呢。”

    钱大光笑道：“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高韵在你们这儿，你多帮我看顾她两眼就行了。”

    谢赟信誓旦旦：“您放心，高韵姐就是我亲姐，我一定把她给您照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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