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齐国有个药王谷，药王谷里有个谷主，他醉心培植药草，从不曾沾染情爱，也发过誓一生不娶。

    可就是这样对药草几近痴狂的人，却爱上了一个突然闯进他生活的女子。

    他违背了誓言，将她带回了药王谷，二人本想择个良辰吉日在月下举行婚礼……

    可，那个女子疯了。”

    沈长乐的语气很轻，不带任何情绪。

    没有感叹，没有惋惜。

    只是平淡地陈述着。

    可一旁的江辞安，却感受到了极大的恐惧！

    药王谷，爱妻子的药王，双双死亡的夫妻……

    他忍不住，将这一切，和长乐联想到一起！

    毕竟……

    长乐的变化，就是从吃了药王谷的保胎药开始……

    他难以控制地将沈长乐抱得更紧，强压着惊惧问道：

    “疯了，然后呢？”

    沈长乐深吸一口气，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平稳着体内隐隐的躁怒，继续往下说。

    “药王妻子疯了以后，药王便开始寻找各种疗法。

    短短十几年，他便从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

    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一日，他终于等来了转机，有人帮他治好了妻子。

    他的妻子吃了药，却开始前所未有的癫狂，她毁了一切能看见的东西，杀了她的挚爱！

    她终于清醒了，可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看着被自己亲手杀死的药王，也割腕自杀了。”

    沈长乐拂去下颌上的泪，抬起湿漉漉的眼眸。

    看着江辞安，无奈又无助。

    颤抖着丹唇，她笑中带泪。

    “故事讲完了，辞安……”

    江辞安却皱着眉头，迷茫地摇了摇头。

    “我不懂，长乐，我不懂！那个女子……可是，中毒了？”

    “也许吧，我不知道……”

    沈长乐情绪很低，她在另一种极端情绪中痛苦挣扎。

    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厌世。

    “药王夫妻的事，皇兄也只查到这么多，别的也不重要了，辞安……”

    她扶着江辞安的胸膛，抓紧他的朝服，就像抓紧了救命稻草。

    “你只需要知道，现在……我变成了那个女子！”

    这话，听得江辞安汗毛耸立，周身发冷。

    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不，你不是！长乐，你只是情绪差了些，你，你没有……”疯。

    “快了，辞安……快了。”

    沈长乐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簌簌往下落。

    “我今天……我今天打回儿的时候，我是没有意识的，辞安，我……我不想的！

    我怎么会打回儿呢？他那么小，那么乖，那么可爱……和你那么像……

    我爱他都来不及，我怎么会打他呢？可是……辞安……”

    她泣不成声，极度痛苦。

    “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认不得你们了……

    我会变成一个疯子，回儿不敢靠近我，所有人都害怕我，你也会厌恶我……

    我不想那样活着，杀了我吧，辞安……”

    “不！不是的，不会的！”

    江辞安不愿相信，他们本该有美好的生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无法相信，也无法面对。

    抱着沈长乐一起哭。

    “不是的……不会的……”

    他的长乐，聪颖又温柔，怎么会变成……疯子呢？

    他接受不了……

    “辞安，取出我腹中的孩子，杀了我，我不想……

    我不想和药王的妻子一样，哪天清醒了，却发现自己手上，沾满了夫君的血……”

    夫君……

    长乐有多久没叫过他夫君了？

    再从她口中听见夫君二字，却是以这种方式……

    他如何能够接受？

    “不，会有办法的，长乐，你相信我，会有解药和办法的！”

    沈长乐却无助地摇着头。

    “药王谷已经毁了，他最后一批药，在我手里……

    药王一生都没能做到的事，我又如何做得到？

    辞安，别让我变成一个疯子，好不好？我不想……让回儿有一个疯子母亲……”

    “长乐！”

    江辞安听着她的悲戚和哀求，用力抱住她。

    顾不上她在求告的是什么，只一味地答应：

    “好，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我答应你，不会让你变成那样……”

    “那你发誓，如果我再像今日一般发疯，就直接剖腹取子，杀了我……可以吗？别让我伤到你……”

    江辞安心脏刀扎一样的疼，听着她温柔又无力的请求，他……

    根本无法抬头看她的眼睛。

    他如何做的到？

    那是他的挚爱，那是长乐啊……

    “答应我，辞安……”

    沈长乐还在催促，江辞安只能将她搂进怀里，含糊应着。

    “嗯，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沈长乐这才逐渐安稳下来。

    只是心里还是在饱受折磨。

    “辞安……我今日，打了回儿，他……会不会恨我？

    会不会，再也不认我这个母亲，不要我抱了？

    会不会觉得，我有了新的宝宝就不喜欢他了……”

    她咬着指头低泣。

    江辞安心疼地拿出她的手，轻拍她的肩背，柔声安抚。

    “长乐放心，不会的，刚刚我进来前，见过江主将了……

    他说回儿一直闹着要见母亲，几个奶娘都哄不好，跟他说母亲身体不舒服，这才乖乖去睡。”

    他本想安慰沈长乐，却没想到，让她哭得更狠了。

    “回儿，我的……回儿……我怎么能打他呢？我真是该死……”

    她又想咬自己的手，江辞安心疼不已，迭声哄着。

    “不，长乐，不是你做的，你也是身不由己……”

    耐着性子哄了好久，沈长乐才含着眼泪睡去。

    只是睡梦中，也还在不停抽噎着，泪流不止。

    江辞安拍哄着她，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再支撑不住，咬着下唇无声痛哭。

    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

    是不是他就不配拥有爱？

    是不是靠近他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他和长乐已经经历了这么多！

    只差最后一步，分明只差最后一步，他们就能幸福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长乐变成这样？

    为什么变成这样的人，不是他？

    怕吵到好不容易睡着的沈长乐，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在外间咬着护腕，无声嚎啕。

    狠狠哭过一场后，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开始思考。

    药王谷，若是一切都是从药王谷开始的话……

    那解法一定也藏在药王谷中！

    他颤抖着，摇摇晃晃地找出纸笔，给齐皇去信。

    另一边，也派人和安皇告了假。

    长乐的病好以前，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好好陪着她……

    若是真的无药可医，那他……

    就陪着她，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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