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夜沿着快被丛生的杂草掩埋的两条平行车轱辘印向前走，速度不急不徐，尚在普通人可以追赶的范围内。

    小虎和瘦猴小心翼翼地跟在钟夜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两双眼睛高度集中于前方只穿个大裤衩的背影，如同提防洪水猛兽，相互之间还在嘀嘀咕咕。

    瘦猴忧心道“这次要是再不成，兄弟们的工资就真发不下去了，况且他是个盲人，本事不见得有多大，老鬼联系了我很多次，说又找到个大人物，语气挺诚恳的，要不再试试？”

    小虎用手挡着嘴巴“你被骗得还不够么？那老东西肯定在事儿上分好处了，娘的，我们成他提款机了，棺材城里的人，我再也不会信了。”

    略一犹豫，随即下定了决心“定了，就他，和我们的目的一致，又是外地人，最关键的是这人胆子还大。”

    在前方默默听着的钟夜心说这小虎的名字还真没叫错，是真唬啊，才第一次见面你是从哪儿看出我胆子大的？

    越过一个小土坡，站在土坡下的阴影中，钟夜转过身来“说吧，啥事？”

    小虎站在山坡上向后望了望，想要说话，瘦猴却拉住了他“再走远些。”

    从两人追上来，钟夜就问过他们，断了两条腿的瘦弱少年就说走远些再聊，过了一会儿再问还是走远些，就这么，走了快一公里，还说要往远处走，钟夜的耐心都快磨没了。

    察觉到钟夜脸上的表情变化，瘦猴双手合十作了几下揖，小虎略作犹豫后走向钟夜。

    瘦猴反应慢了一拍，伸手想要拉回小虎时，小虎已经走出五六步，眼看小虎靠得越来越近，瘦猴的心都跳到了嘴边。

    以往他们和棺材城里的基因战士打交道，哪次不是在靠谱的中间人陪同下还隔着八丈远。

    就算那样还是得小心翼翼，喘气儿都不敢喘大劲儿了，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对方，那些可是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主儿。

    这次可好，脑袋一热陪着小虎出来，不仅距离上打破了纪录，言语上还多有冒犯，瘦猴感觉自己这颗猴脑快被端上桌了。

    小虎在离钟夜两三米远的地方站定，拿出一个木制的小瓶单手托着高过脑袋，手臂不受控制地发抖“一点...心意，您千万别怪。”

    没贴任何标签的小瓶里装着几粒药丸，米粒大小，闻着有股子清香，钟夜大概猜到了这是什么，一语双关道“我没病。”

    小虎尴尬一笑“这不是药，这是多多丸，十分珍贵的一种...呃...”

    “保健品。”瘦猴几步窜上前跟小虎并肩而立，妈的，死就死了。

    看着小虎手里的小瓶，瘦猴的眼神有些痴迷，鼻子轻轻耸动，仿佛他隔着瓶子也能闻到那久违的香气似的。

    “您初到我们这地界，可能不了解，多多丸可是这儿的硬通货，小小的一颗就要上千块，还不一定买得到，享用时，轻轻往舌下一放，味道微苦，舌头这么缓缓地抿过去，苦味渐渐化成了甜。

    是那种沁人心脾的香甜，浑身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吃到了浓香汁液包裹着的肥嫩鲜肉，那滋味儿，啧啧，飘飘欲仙，所有烦恼忧愁丝丝缕缕散尽，比饭后一支烟还要似神仙。”

    瘦猴边说边比划了一下动作，完事还舔了下嘴唇，表情有些黯然。

    “不需要。”钟夜心说这种不务正业的街溜子形容词还他娘挺多，弄得他都有些饿了。

    在境外混的那段时间，钟夜最瞧不上两件事，一是赌，二就是毒，都是害人不浅的玩意儿，说完作势要走。

    “等一下！”小虎情急之下喊了一声，又觉得声音有些大了，赶紧轻声道“请您等一下，我想和您做笔买卖。”

    瘦猴吓得忙搭上小虎肩膀，提醒道“有耳！有耳！”

    小虎朝四周瞟了几眼“我已经衰到这份儿上了，还能再衰吗？我就赌这儿没有，你去后面看着，防着点瞎爬子的人。”

    “我...”瘦猴看了眼钟夜，似乎有点不放心小虎一个人，但想想他在与不在都改变不了什么，只好隐晦地提醒了一句“有事喊我。”后，绕到了土包后面。

    有了放哨的，小虎心下稍定“您能不能也帮我救一个人？”

    “不能。”钟夜心里暗骂等半天等来个麻烦事“还有没有其他事？”

    “呃...”小虎一时语塞，没想到钟夜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不让您白干，我会给您满意的报酬。”

    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小块黄灿灿的不规则金疙瘩“这是定金，您先收着。”

    虽然分辨不出颜色，但钟夜还是能凭借多年的专业“看”出是真金，足有二十多克，要是以前指不定就接了，但现在还真看不上这点东西“我是问还有没有其他事？”

    “就这个事，我有个朋友被抓去棺材城里干守门人......”

    “确定没其他事？”钟夜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没”小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就在内城东的回字门下，要是您...哎？”

    钟夜哦了一声，转身就走，结果往前迈了几步，又转回身“你手上的那块表哪来的？”心说兜来兜去还不如直接问，不管是不是那老王八蛋做的局，问清楚了免得坏事。

    钟夜这番举动搞得追在身后央告的小虎一愣，随即看向手腕“这个？这是别人送我的，不值什么钱，哦...您想要就给您，但是真不值钱，这坏得都不成样子了。”

    小虎戴着一块塑料手表，原装的表带少了一根，用两根搓起来的棉线代替了，表盘和仅有的表带上布满了划痕和泥印子，但仍可以清晰地看出上面的图画是变形金刚。

    “谁送的？”钟夜“透视”进表内，来来回回又“看”了几圈，跟印象中老乞丐给丁凡那块确实没什么差别。

    “一个亲戚，您只要帮我把人带出来就行，只要您肯帮，就算带不出来，该给的报酬一分不会少，您没有任何损失。”见钟夜发愣，小虎急急忙忙一通说，说完希冀地看着钟夜“您看怎么样？”

    “啥亲戚？长什么样？”钟夜又问。

    “就是一个，嗯...长辈。”小虎都懵了，对金子不动心，却对一块表这么上心，这还是他认识的堂堂的基因战士么？狠狠心一咬牙就要摘表，嘴上说着“您喜欢就送您。”动作却慢吞吞。

    “我不喜欢。”钟夜心说要不是怕误事，鬼才和你扯这闲篇“你见没见过一个乞丐？长得贱臭老瘦丑的猥琐乞丐？”

    小虎边摇头，边假模假式地送表，直到再三确认钟夜不喜欢后才松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寸证件照“您看，我要救的就是这个人，呃...您能看到么？”

    有些污渍的照片上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眉宇间英气十足，目光炯炯有神，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照片背面粘着几点发黑了的细碎纸屑，像是从什么地方揭下来的。

    在镇子里遇到小虎的那一刻，钟夜早已将他里里外外“打量”了一个遍，被老乞丐坑怕了的钟夜，既担心无意中坏了老乞丐的计划，又怕再被坑，在这种矛盾心理的驱使下，才耽误了这么久，不然那群普通人怎么能追得上他？

    “没兴趣。”钟夜心下松了口气，应该是巧合，想想也是，老乞丐再怎么厉害...雨滴静止的浩大场面突然浮现于脑海，嗯...他也算很厉害，但丫手伸这么远图什么啊？

    绝对是巧合，钟夜自我安慰了一句后,就要动身赶去未来城。

    小虎心知机会难得，鼓足勇气大声道“那里大得很，如果没有熟悉的人带路，您就算知道人在哪也找不到。”

    见仍说不动钟夜，小虎心一横“瞎爬子骗了您，这条道开车走，两天才能到南外门，而且掏不出进门税，您进不去，没有过门税，您更走不了，瞎爬子给您指这瞎道是在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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