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只灵兽小心翼翼地给她清理身上的碎玻璃，小青也钻进了车里，只是对着那些伤口她有点无从下手，不知怎么慌得手抖。

    最后还是岁岁果断下手把那截钢材拔了出来，它事先控制了她的五感，没让她感觉到痛苦。

    不过治好以后它就犹豫起来了。

    它无比确定自己是不想谢从意死的，可它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就像她尊重季云因那样。

    但这个念头一出现岁岁便觉得很难过，它明明能救她的身体，却救不了她的心。

    各种想法在脑袋里乱窜，它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没事吧？”小青试探着问它。

    岁岁先是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她，“你是谢从意的同伴吧，等下她醒来你不要告诉她我来过这里。

    还没等她问为什么它就飞远了，没一会儿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青一低头正好看见谢从意睁开了眼睛。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直直地望进了她眼中，谢从意起先是惊愕，随后便迅速移开了眼神。

    发觉自己身上的伤口全部愈合后，她慢慢坐起来朝四周看了几眼，寂静的夜空下一个影子都没有。

    她收回视线，把心思放在小青身上。

    “你……”

    “你……”

    她们同时开口，谢从意轻声道：“你先说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跟我爸爸有什么恩怨？”

    小青的眼神很复杂，这个回答对她来说至关重要，说不清是害怕还是失望，但她一定要知道。

    谢从意没有隐瞒，一五一十把自己的身份和一切纠葛都说清楚了。

    其实她一开始并不认识小青的父亲，杀他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个画家。

    直到她的世界观发生了莫大的变化，她开始去回忆自己职业生涯中的所有经历，其中就包括了她父亲。

    有关他们家人的情况谢从意也去查过，除此以外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那就一星半点也找不到了。

    “所以你只是奉命杀人，根本不知道我爸爸是谁？！”小青语气激动，“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轻飘飘的一句不认识，她父亲就被她杀了，而那个幕后黑手甚至没有露过一次面。

    那她父亲算什么？他的生命就只能以这样可笑的方式结束掉吗？

    “他不是坏人啊……为什么你不能去调查，为什么你不能放过他？！你们实在太可怕了……”

    “难道你们的心就是这么冷漠的吗？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小青瞪着通红的眼睛，泪水终于决堤，她哽咽着说不出其他话了。

    谢从意至始至终没有辩解过一句。

    因为她说得对。

    是她杀了那些人，她明明与他们毫无瓜葛，却残忍地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她都做错了。

    小青已经泣不成声了，她跪在雪地里浑身都在颤抖，谢从意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枪，这是她获得的支线道具，没办法转赠，所以还在她身上。

    她把枪放到了小青手里，然后抬起她的手对准自己，这一次准确无误地抵上了心脏，只要轻轻一按就可以杀了她。

    小青瑟缩了一下，但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控制住了，她的食指被牵引着放到了扳机的位置。

    “别怕，你可以动手。”

    这是谢从意第一次直视她的双眼，她看清了她所有的情绪。

    害怕、怨恨、痛苦……

    这些她见惯了的眼神，此刻却让她觉得无比放松。

    小青迟迟没有扣下扳机，她的眼泪不知是为何而流，或许是杀人这件事让她心生畏惧了，她摇了摇头。

    “简青，你不为你父亲报仇吗？”

    谢从意的语气很淡，却一下激起了她的恨意，她握紧了手里的枪，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于是谢从意松开自己的手，闭上了眼睛。

    胸前的枪口有轻微的抖动，昭示着拿枪之人不安的心，她知道她一定是没有亲手杀死过人。

    所以她说：“杀人并不可怕，只要你清楚你杀的是一个坏人。”

    小青闭了闭眼，把所有情绪都收了起来，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坚定。

    她食指用力，毅然决然地开了一枪。

    子弹瞬间穿透了谢从意的身体，她向后倒去。

    “不要……”

    岁岁怔怔地流着泪。

    她就倒在不远处，它本可以去阻止，可它不得不停下。

    强大的后坐力使得小青虎口一麻，手枪掉进雪堆里时，她也跌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谢从意咳出了一口血，伤口处的剧烈疼痛提醒她她还没有死。

    是小青故意移开了枪口。

    “你救过我，我不能杀一个救我的人。”小青神色黯淡，显然也很痛恨自己为什么下不去手。

    谢从意忽然笑了一下，被嘴里的血水呛到又猛咳了起来。

    “咳咳咳……你太傻了，你就没想过咳咳……我是为了让你心软才故意这么做的吗？”

    呛咳声扯到伤口，她说话也变喘了：“……我杀了你父亲是事实，你没必要为了其他原因放过我。”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小青说：“其实是你自己不想活了才让我动手的吧。”

    “没错……”谢从意忍着痛意回答，“我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吗？”

    “我去见过那些人的家人，每一个。”

    “他们很痛苦，比现在的我要痛苦千万倍。”

    谢从意捏紧手心也克制不了颤抖的身体，她的眼里充满不知所措的情绪。

    她以为她能找到一个理由说服自己杀戮是有意义的，但事实就是——她找不到。

    那些人本来与她陌路，好坏无关，贫富无关，可偏偏生死却在她的一念之间。

    她选择杀，便成为了他们痛苦的来源。

    哪怕她之后送上全部的财产，帮他们度过所有难关，让他们无忧无虑地过完一辈子。

    但还是不够啊……

    她欠的是血债，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偿命。

    她应该死去，死在他们的期望中。

    “你为什么不杀我？难道因为我救了你我就不该死吗？”

    “你的心软只会害了你自己！”

    谢从意眼尾染上了红色。

    “简青！是我杀了你父亲！你报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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