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劳尔·比利伯恩等待着，等待着利米特·克里尔的赴约，就这样看着时钟，一边埋怨着利米特是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佛劳尔一边读着书等到了中午。

    那人没来。

    “利米特已经进天之宫了，带着买两块帝之力碎片。”

    “啧。”随着【影】的声音传来，佛劳尔才知道自己被鸽了。

    “我本来上午还有课的！”

    黑长发的法师急匆匆地离开大书库，在书库内也没有用跑，而是快走，有失礼仪地乘着扫帚，以平常速度的两倍速掠过训练时的龙骑社，慌忙地赶到了自己的大讲堂。

    佛劳尔跑到阶梯教室门前站住，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之后再整顿神情，昂首挺胸地走进教室内。

    这里已经座无虚席，学生们都在安静地自习等待着自己的到来，一旦自己的脚步踏入，他们的目光就聚集过来，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充满了秩序的感觉。

    “失礼各位，我迟到了。不过对应的课程会一课不落的完成，如果下午课程有冲突的同学，现在你们有十分钟时间去调课，就说是我的意思。”

    阶梯教室很快变得匆忙起来，从离开到回来，一切都富有秩序且效率，这让佛劳尔心情安宁，在看准约好的十分钟的最后一秒落下，他开口演讲道；

    “那么，让大家久等了，魔导课程S-3b【中阶纹章术】第五章现在开始。”

    一切都要遵守于秩序之下，强人政治？自由权力？那些跟被魔帝秩序眷顾的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佛劳尔授课时发现自己有些心不在焉，脑中满是那个管家的事。

    他的技术，他的魔法，他那堪称绝对秩序表现的高阶级纹章术，那居然是一个人就可能应用的技术吗？可无论怎么样否认，他做到了是事实。

    那样的一个人，理应也是懂得秩序之美，懂得秩序之必要性的才对。

    那个谄媚的警备部长让佛劳尔偏头痛，如果说以后巫托比亚遍地都是那样的人，就像是王国那样，有了贵族、豪绅！那样巨大的不平等也降临在了这片平等的土地上的话——

    第一王女的做法是错误的。

    让魔法平等地交给所有人？说的真是好听，在没有严格且优美的秩序为前提下，作为工具的魔法是无法直接走向效率和理性的。

    魔法本身的确是无害的，可魔法师绝不是。

    那个男人的身影再一次在佛劳尔脑中闪过，他板书的粉笔因此而断裂，遍布整个阶梯教室的抄写声因为这一断裂而暂停，陷入了一种失衡的宁静。

    自己居然将这美妙又协调的秩序给破坏了？佛劳尔咽下口水，他知道背后有几百双眼睛正望着自己期待着自己，随着额头渗出汗水，他连忙拿出平时绝对用不上的备用粉笔继续板书。

    这是何等的失态！佛劳尔加速了板书，仿佛是要把自己的失态弥补回来，却察觉不到自己的速度让阶梯教室内的一些学生赶不上进度，学生们的节奏因为刚刚那一惊吓也变得紊乱起来。

    随着他快速的讲解，一笔带过的公式，基本纹章术的图例快速地被魔法板给清除，仿佛是被淘汰的历史一样，很快佛劳尔的笔再一次在同一处落下撰写崭新的篇章。

    利米特·克里尔，那个男人很强，绝对比自己要强大得多，在魔法这一方面他比自己走得要远得多。

    虽然不想承认，可被秩序眷顾着的人是存在的，那些记忆力的天才也好，那些计算力的天才也罢，那些直觉比古老算式更加快速准确的人才也的确是存在着的。

    这就是第一王女的暴力，她不明白，失去了秩序的魔法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有在秩序下魔法才有意义，如果像是那个男人那样使用魔法，那种魔法，简直就是......

    “末日？”

    听到学生们古怪的疑问声，佛劳尔愤怒的转头，他决不允许自己的课堂上有人私语，可被他瞪着的那位学生只是面色煞白地指着板书上，那论证式子的等号后紧紧跟着的单词；末日。

    “.......”佛劳尔扶头，单手靠住了讲台，他发现自己已经满头虚汗，肠胃像是扭打在一起一样绞痛着，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

    忽然听到窗外激起的烟火声，佛劳尔才注意到时间已经来到下午四点，自己还没有吃午餐，一定是这个原因。

    “抱歉，各位。”佛劳尔脸色苍白，将‘末日’擦除，补上正确的公式。

    “我由于空腹身体不适，所以无法给大家带来最佳的课程体验，所以今天的课程就先到此为止。将课件附带的报告完成，有什么不了解的，代表发给你们的两本推荐读物可以帮上忙，请在下周之前提交报告，这周的问答环节和实技演示也在下周进行，就这样，去享受一下庆典吧。”

    啪啪啪，那个爆炸头精灵鼓掌着，因为他的鼓动，全阶梯教室的学生们都为自己鼓掌起来，这惹得佛劳尔疑惑却无法感到不快。

    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不知何时插座在优等生贝亚特丽斯身旁，那对硕大的狐耳还是那样引人注目，毕竟在前两排的精灵和魔族中，她是唯一的兽化人。

    随着学生们离席，那个爆炸头自说自话的靠拢过来，注意到的学生们都露出诧异的神色，从他们的议论可以得知，这个男人是新来的魔法老师，负责教授一个近几年兴起的新兴科目；‘法术工程应用技术’

    佛劳尔这才认出这个爆炸头来，他的脸很难让人记住，不过昨天的确有个和他长相相似的男人来面试至高之塔，结果却被那四老当做捉弄第一王女的玩笑。

    一个人怎么可能前往天之宫领主区，那不过是对他的嘲弄而已，佛劳尔还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也是巫托比亚的导师。

    “失礼，是约翰·史密斯导师，对吧？”佛劳尔忍住了没去打探他的头型的来历，毕竟可能是对方的乡土文化造型。

    有些森精灵的头型也很古典，男子也会编三股辫，这在包容的巫托比亚没什么好奇怪的。

    “哦——幸会，亏您能记住我的名字呢，佛劳尔老师，啊，你讲得实在是太好了！我从来没有这么通透过，感觉把我以前乱作一团的纹章术理论知识完美地整理起来了，你讲的课，我感觉矮人都能听懂。”

    爆炸头精灵笑嘻嘻地伸过手来，随着他的动作，他的圆头还一弹一弹的。

    “啊.....嗯。多谢夸奖，尽可能让文本简单明快，通过大量实例和演示让大家方便理解，正是我对自己授课的基本要求。”

    佛劳尔面对恭维没有推辞，而是接过手来正式地回礼。

    哪怕在巫托比亚中佛劳尔都算是被嫌弃的一类导师，因为他是一位人类大魔导师。

    其他的老家伙们说话总是太古老，晦涩难懂需要细嚼慢咽，只有自己在内的少几位导师，愿意按照年轻人们的需求来简化描述和转喻。

    那之后史密斯和佛劳尔洽谈起来，这个过程中佛劳尔的胃疼好多了，便接受了史密斯的邀约去小喝一杯。

    不知道为什么贝亚特丽斯也跟着，她是很优秀的学生，哪怕课程结束了也应该回去自习才对。

    在佛劳尔的认识中，兽化人往往比利林还要珍惜时间，因为他们各种各样的先天性疾病让他们的人均寿命更短，真是天妒英才。

    在史密斯的介绍下才得知，她已经成为史密斯课程的第一位助理学生了，甚至要和史密斯一同发表这个新兴科目的崭新研究论文。

    佛劳尔丝毫不意外，因为贝亚特丽斯就是如此优秀，倒不如说能如此重用她的史密斯反而让人惊喜，本来还以为他只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可没想到他也有识人的慧眼。

    “那可不，我可会看人了。”

    “是啊，史密斯导师可厉害了！如果说佛劳尔导师是古代术式的重要翻译者，史密斯导师就是将现代魔法应用于生活的发明家！”

    贝亚特丽斯推了推红框眼镜，史密斯毫不客气地将手搭在她的头上揉了揉她那大耳朵，这让佛劳尔感到意外。

    “你太夸张了贝亚特丽斯。”

    贝亚特丽斯居然会对除自己以外的导师赞不绝口，佛劳尔越发觉得自己需要重新审视史密斯这个男人了。

    在闲聊之中发现，他不仅仅是个有着悠久迷宫探索经验的达人，对新兴魔法的探索之余，对古老的纹章术还颇有研究，那正是佛劳尔擅长的领域。

    随着交谈深入，贝亚特丽斯甚至在一旁做起笔记来，酒馆一旁的法师们也围过来听取两人对纹章术的见解，佛劳尔还不知道高阶纹章术可以通过设置额外代价来降低触发门槛这种知识。

    “可是，那是如何办到的？”人群中有人问道，史密斯毫不吝啬的回答。

    “那是因为纹章术说到底是和妖精沟通的魔法以换得‘妖精魔法’的特别术式。你当然可以说你的纹章术写的很好，上面的沟通言简意赅赏心悦目，给出的筹码也是妖精们无法拒绝的合理数目，可比起那种高高在上的‘买卖’，要是你拿出点觉悟来，他们或许会更加欣赏你。”

    “怎么可能，妖精在交易上是理性到极致的存在。”

    佛劳尔马上否认到，以他多年来的研究妖精的经验来看，只要纹章术提供的报酬哪怕一丁点儿不合乎他们的意思，他们就会感到不满。

    “依我看妖精和恶魔差不太多，喜欢看乐子，你要是发毒誓并说到做到，祂们会比你想象中要慷慨得多。”

    “这没道理，祂们怎么可能为了图一乐就做亏本买卖。”

    “要是所有人都不愿意做亏本买卖，那社会也不会进步了！你难道不会有钱了买点什么没有实际作用，但可以博得一乐的小玩具吗？高阶级纹章术的秘诀就在于，如何和那样的‘富足’的妖精取得联系，你要当一个在妖精眼里众望所归的人，祂们甚至可能将妖精的魔法透露给你也说不定。”

    “你难道学到了？”

    “没有，我也是冒险时听来的。”

    “嗨。”这下子闹得哄堂大笑，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个爆炸头精灵没正经在讲这件事，都没有当真。

    不过佛劳尔却当真了，他研究的高阶级纹章术最重要的课题就是；‘纹章术内的意志’。也就是研究纹章术被发明发现的前因后果，纹章术是法师们发明的吗？还是被妖精们给予的呢？这两个学派至今没有争出个结果来。

    佛劳尔在学院内比较支持第一种，也就是纹章术是法师们发明来解析妖精们的术式，终极目的是为了掌握妖精魔法。

    可史密斯的假设也的确不容小觑，他之后说到关于纹章术的术式时提出了这样的观点；妖精们会学习纹章术吗？

    这等于是在问，妖精们知道自己在被研究吗？如果祂们知道，那绝对理性的祂们就会想方设法永远只和你做生意，而永远不会愿意把‘秘方’卖给你。

    “这样妖精们就可以一直从人类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然后把自己的便宜魔法卖给你们，久而久之甚至能诞生出永恒纹章术这种奇葩术式，但也没有见到过谁学会了妖精魔法对吧？”

    史密斯的笑惹得佛劳尔深思，第一天的酒会就这样草草结束了，贝亚特丽斯送他回了家，佛劳尔站在原地目送，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利米特·克里尔那混蛋放了自己鸽子。

    这意味着他不同意交易了吗？这可就麻烦了，毕竟要直接正面对抗他，就算现有成员全部上也不一定能保证百分百成功。

    只好旁敲侧击的虚张声势，对其施压，让他不得不交出手中的两份魔导书残片吧。

    佛劳尔觉得此次行动光是能阻止第一王女和巫托比亚的建交就够了，一开始就没有真的指望夺得第四王女和王国圣女的力量，比起第六结社的事业，佛劳尔更看重自己保护巫托比亚秩序的私心。

    “嗯，我得回去研究研究。”果然还是好在意刚才史密斯说的那些，佛劳尔抿抿嘴感觉意犹未尽。

    尽管佛劳尔信不过第六结社其他的干部，不过他现在可没空帮他们擦屁股，所以他将这件事委托【影】传达给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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