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晏休将凯西勒拉到身后，这孩子总是能无限放大别人的苦难，说好听点谁是弱者他偏向谁，谁难听点就是拎不清。

    他不希望凯西勒和杳赛蒂掺和到一起。

    杳赛蒂阴险且记仇。

    那小偷终于意识到没有人会帮他，连一开始最有可能帮他的凯西勒，都被另一个贵族少年阻拦了。

    他想起贵族对待平民的残忍，吓得差一点尿裤子，他被两个成年壮汉拉扯着，粗鲁的让他骨子里生疼。

    “少爷，少爷，我错了，我再不敢了，饶了我吧……”

    杳赛蒂讥笑，这点大的小孩子，偷窃，抢劫，欺负弱小，在街道上流窜，简直是扔也扔不掉的垃圾。

    所以怎么能放过他。

    杳赛蒂脸上的狠厉一闪而过，他歪着头，用最无辜的嗓音，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砍下手送给他的家人，欸，你有家人吗，你的家人不会也跟你一样四处偷东西吧，那可不好，我觉得也要好好教育下你的家人。”

    那小偷脸上除了惊恐外，听到杳赛蒂的话，不小心流露出了恨意。

    他越恨，杳赛蒂笑得越开心。

    凯西勒心思愁苦的跟在即晏休后面，一路上一行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大概是贴心的顾及着小少爷的情绪。

    杳赛蒂命人将小偷拖到没人的地方处理了，眼见着即晏休一行人离开，他问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伏恩：“你说晏休.即尔.赫沃兹是去干嘛了？”

    伏恩道：“大概，跟收容所的事有关。”

    “虚伪的慈善家，明明拥有尊贵无比的身份，却同情贫民，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施舍，要看那些贫民跪下去感恩戴德，是不是畅快极了？虚伪，太虚伪了。”

    杳赛蒂自顾自说着话，眼中有癫狂的不满，伏恩见这个状态的主人，有些为自己担忧。

    因为每到这个时候，主人都会拿他出气。

    一边亲切的说他是他最忠诚最疼爱的狗，一边又教训他不能背叛，必须一心一意只有他这个主人。

    他真怕有一天会死在杳赛蒂的手里，所以，忠诚是不可能忠诚的，杳赛蒂变成了他无法掌控的存在，那就只能另寻主人了。

    杳赛蒂眼珠子一转，又开始冒坏心眼了。

    “走，跟过去看看。”

    伏恩自觉的跟上，实际上，他巴不得多跟赫沃兹少爷接触，比起半路爬上高位的杳赛蒂，自小就生长在贵族之家的赫沃兹少爷明显更能给他带来利益。

    赫沃兹少爷不行，还有赫沃兹小少爷，那个小少爷一看就是心软的主，比时常发癫的杳赛蒂更好拿捏。

    走到街边尽头，那儿唯一的小巷，逼仄，破败，甚至臭气熏天。

    是附近居民堆砌垃圾的地方。

    角落里蜷缩着大概六七个年龄各异的孩童。

    当下一行人穿着西服，外套，周围空气卷起热浪包裹着他们，生出细密的汗珠，可这些孩童却瑟瑟发抖，相互依偎着取暖。

    凯西勒一向软和的性子，看到这一幕，气得呼吸不畅：“哥哥，这里的管理者太过分了，哥哥，一定要惩戒他们。”

    这下换管理者瑟瑟发抖了。

    凯西勒拿着大把糖果，走到这群小孩面前。

    他们有的腿脚不便，有的咳嗽不断，他们神情麻木的像是等待死亡的寒冬小鸟。

    听到有脚步声，才各个慌张的更加抱紧依偎的伙伴。

    “别怕，这些给你们吃。”在凯西勒的认知里，糖果是甜的，一般是小孩子的最爱，他们也是吧。

    即晏休静静看着凯西勒伸出友善的手，霍耶斯汀犹豫道：“少爷，这里环境毕竟肮脏，小少爷贸然过去，万一染上不好的东西……”

    即晏休没有说话，他不干涉凯西勒的行为，他也是大孩子了，有为自己行为负责的能力了。

    凯西勒似乎是天生的孩子王，他很快就让那些小孩放松了警惕，在这恶臭熏天的小巷，竟勾勒出和谐的画卷。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后方，杳赛蒂目光沉沉，他不理解这种和平民和谐相处的行为。

    如果能和谐相处，那他以前遭受的欺辱算什么，他以前在庄园里不是没遇见过路过的贵族。

    他们看人的目光永远是睥睨的，像看围绕牛粪打转的苍蝇，那样刺眼。

    有人不小心抬眼好奇地看他们一眼，都会招来斥骂和鞭笞。

    甚至，他的亲弟弟，偶然的机会让他见到了希迩维里斯家的二少爷，不，那时候是大少爷，他的亲弟弟。

    希迩维里斯家族抹杀了他的存在，可那人依旧是他的亲弟弟，可那人不认识他，甚至看到他眼睛时下令要处死他。

    你看，所有贵族都是那样的，凭什么即晏休他们不是呢。

    杳赛蒂脸色再一次扭曲。

    正当他陷入自我阴暗的情绪当中，腰间却被一个大力碰撞，他身形一晃，脸色黑如墨。

    又是小孩，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小孩。

    小孩撞了人，慌张的伸手四处摸索，杳赛蒂紧盯着他一双灰紫色眼眸。

    连紫色都是灰扑扑的，像是蒙着一层雾，眼里一点情绪也没有，空洞且麻木。

    是瞎子不错了。

    按理说遇到和他瞳孔相似的小孩，他联想到自己的遭遇，应该生出同情的心理。

    但人性之恶就在于，自己的苦难一旦在别人身上重演，就会有感同身受的耻辱，就会拼命想变换受害者施暴者角色，就会，在这一刻将所有卑劣的情绪施加给和他相同之人身上。

    所以他第一时间狠狠将人推开，呵斥道：“贱民，你也敢碰我？”

    即晏休被杳赛蒂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他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由自主一巴掌扇在暴跳如雷之人的后脑勺上。

    杳赛蒂懵了，他愣愣看着即晏休，想伸手反击，可不知为何，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他怒火都有些熄灭了。

    即晏休没再理发愣的家伙，拉起被推倒在地上的小孩，看了看对方遭受如此对待，却依旧空洞的眼睛。

    像冰川，像山间云雾，像天边偶尔阴暗的霞光……

    “眼睛很漂亮。”

    小孩用没有焦距的眼睛注视着即晏休，突然就羞涩了。

    从未有人夸过他的眼睛，这样一双废弃的眼睛。

    杳赛蒂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原来这种颜色的眼睛，是漂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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