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东方厂和北川的东方厂，是总厂和分厂的关系。

    北川东方厂家属院，李萱的哥哥李泉最近刚升职加薪，作为供销科的科长，他志得意满，踌躇满志。

    从小到大，李泉的学习成绩都赶不上妹妹李萱，他自己憋了一肚子气，风水轮流转。那臭丫头现在不过是个中学教师，研究生毕业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普通的孩子王一枚，虽然在大城市江州任职，又嫁了个博士老公，拖了个病孩子，没觉得有啥能超越自己的地方。

    李德善也逢人便把话题转移到儿子的升职上，被人夸赞着，即便是寒风里，冻红的脸上也是一层喜气洋洋的神色，所谓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是这样吧，李德善也成了别人羡慕的角色了。

    儿子在身边，养老没有后顾之忧。女儿在大城市，别人问起来也超级有面子，那可是江州，商品房都要一平方米单价几万块钱到十几万块钱的地方啊。养了两个这样的儿女，真是做梦都恨不能笑醒的节奏。

    前面那个人有点像欧阳赫啊，李德善眯起眼睛打量着。应该是他吧，背影上看很清癯，但是头发都花白了，想想他的年龄还不及自己，李德善有点不确定了。

    跟着走了两步，马路对面有个中年女人站住脚大声问：“是德善老哥吗？你媳妇儿今天忙啥呢？我打电话也不接。”哦，是老伴儿跳广场舞的那群舞伴里的刘梅。

    应该是听到了他的名字，前面老头儿吃惊地回头，果然是欧阳赫！

    “李德善，你好吗？好多年不见了啊！”欧阳赫似有感慨万千。李德善连忙走上前了几步，寒暄着。

    欧阳赫年轻时和李德善都是北川这边的东方厂的工人，后来欧阳赫辞职出来单干了，李德善则是在工厂里干了一辈子直到退休。

    欧阳赫的儿子欧阳少恭十几岁就因为血液病没了，李德善他们那个时候还去家里看过他，算是慰问，虽然力量有限，总是送温暖的一种表达吧。再后来听说欧阳赫把自己的公司挪到了外地，慢慢他们来往就少了，交际淡了下来，互相之间逐渐没了音讯。

    李德善说：“这是怎么回来了？来看望女儿还是叶落归根啊。”欧阳赫有套房子一直没卖，还在北川位置最好的南大街，算是在市中心的位置闹中取静，房子很不错。

    欧阳赫的女儿是双胞胎，欧阳七七上大学后就定居在外地了，再没回来。欧阳月月大学毕业后还在本地，又进了东方厂，算是子承父业吧，虽然不过是个文职人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进厂。

    “我回来看看，不打算再走了，外地的公司我卖了，干不动了。反正月月在这边，我想着早晚也得为养老打算一下，看看回来怎么样。”欧阳赫坦诚相待。

    “那跟我去我家坐坐吗？”李德善说。他知道女儿李萱和欧阳赫早夭的那个儿子欧阳少恭有段时间很要好，如果那孩子还在的话，也许他们俩会成为儿女亲家也不一定，可惜了。

    “不了不了，改天吧，咱俩再约，加个微信，改天随时约呗。”欧阳赫家里没报备，妻子刘娜应该做好了饭菜等他回去。

    两个人告别了各自回家。

    转身走了十几步，欧阳赫已经满脸是泪。他想起了儿子欧阳少恭。那是个多好的孩子啊！从小到大，学啥都成气候，长得明眸皓齿，一笑这整个世界都亮了。

    欧阳赫就是为了儿子才辞职下海，又正好媳妇怀二胎生了双胞胎女儿，他事业家庭双丰收的时候，儿子去游泳磕到了上嘴唇，血流不止，去医院检查已经是白血病晚期，根本就没办法，只能看着他的生命凋零在花一般的年纪里。

    欧阳赫真想抱头痛哭。他也清楚儿子当年的小秘密。李德善家的女儿李萱，是儿子喜欢的女生。唉，造化弄人。不然这是一对多好的可以从校服到婚纱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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