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凌江本来想对靖瑶说其实你笑起来也挺好看，但又想到她多半还在气头上，自己别讨没趣的好，于是转而问向卫潜翎：“那个老头被卫大哥击败了？”

    卫潜翎眼底敛去复杂的神色，摇头道：“师傅他比我印象中要厉害许多，交手百余合也只让他受些点小伤，后面无咎宫其他弟子赶来，我更难分出胜负，便使了个脱身之法寻你们来了。”

    寒凌江哦了声：“哎，师傅嘛，哪有不藏私的。你来了就好，不然我们连这九星楼的门都进不去，卫大哥总有这东西吧。”指了指白衣男子手中的玉牌。

    卫潜翎道：“九星牌吗？我这儿却也没有……”

    那白衣男子念着九星楼的人在场撑腰，也不惧怕卫潜翎，讥讽道：“我当是哪来的好人物，原来也还只土王八。”

    老叟道：“大侠若没有星牌，也可用灵石换取。”

    卫潜翎道：“不必。”遂递出枚另样的玉牌，牌面上既没有刻凡字，也没有刻仙字，而是刻着个九字。

    老叟取了玉牌，细细度了几番交还回卫潜翎手中，面色恭敬道：“先生友人自然不必，里面请！”并招来左右，意味深长瞥了白衣男子一眼：“九星楼不喜欢与目光短浅之辈打交道，你们去处理了吧。”

    再说众人跟随老叟进入九星楼。第一层是宽敞的大厅，人来人往，都围着四墙流动，上面挂着层层叠叠的木牌，刻的是问事的门类。第二层、三层、四层则都被划分成单独的房间，隐约可见房门上印有小型阵法，有隔绝灵识窥探之用。那些来九星楼问事的人在一楼取了木牌，便会等待被侍女传唤进这些小间单独接待。

    众人未曾停留，径直随老叟上了第五层，立在一扇古朴大门前。他轻轻敲击：“先生，有您朋友拜访。”随后房门自行打开，老叟示意众人进去。

    房内本来混沌漆黑，随寒凌江等人进入后，四周竞相亮起无数荧蓝色星斗，或漂浮或流动，或零星点点，或连成各式星图。靖瑶好奇地用手指轻碰，他们便化作数点流星飞走，在停到它处后又重新幻化成星斗图像。

    “真是稀客。”

    神秘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多年不见，卫先生这满身的血腥气更胜从前。只是不知这里面有几许是人的，几许是妖的？”说到后半句时，若华耳旁的星光愈加亮了几分，仿佛是在对她说似的。

    卫潜翎淡淡道：“卫某刀下亡魂，人不在少数，妖亦不在少数。”

    “呵，那你今带了一只妖精来见我作甚？”

    “请你救她。”

    那声音笑道：“你要我救一只妖精？”

    卫潜翎道：“她是我结发的妻子。”

    这话一出，屋内忽然变得十分安静，随后星光大作，无数轻笑声像从每一颗星斗传来：“你竟然说，你娶了一只妖精为妻？”那些星斗齐齐飞向若华，绕着她周身旋转，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打量她。

    “嗷……原是落木所生，还具有罕见的煌明木灵。可惜修为薄弱，眼下内丹受损，本源灵炁枯竭，时日无多。”

    卫潜翎道：“所以请你救她。”

    “内丹破碎是精怪的绝症，药石枉医，大妖小怪皆是如此。我又非大罗金仙，即使有些手段机巧，但如何能救一个死人？”

    卫潜翎不接他话，只单膝跪下，继而又双膝跪地：“请你救她。”

    寒凌江万没想到他印象中孤傲高冷的卫大哥居然作出如此下态，不自禁轻呼了声。而若华更是心如刀绞：“潜翎，你不必为我这样。”

    显然那九先生也未料到卫潜翎会因为一个妖精女子放下尊严傲骨，轻喃道：“你竟为了她而跪我……”

    卫潜翎亦无答话。

    寂静良久，终在一道叹息声中星斗凝聚，编织成莹蓝色帘幕，帘幕后面隐约可见有道端坐的婀娜侧影，正在细细梳理着披肩的长发。

    “我向来以为卫先生性情冷淡、孤高自立，绝不会受俗世情感羁绊，没想也饮了这三千弱水，真真让人感慨。请起身吧，谁叫我还欠你一份恩情。”

    卫潜翎大喜过望：“感激不尽！”。其身后，靖瑶用手肘轻轻碰了下寒凌江，悄声问:“呆子，我看这个九先生怎么像是个女的？”

    寒凌江也有些惊讶：“好像是的。”

    “不过容我嚼舌多说几句败兴的话。姑娘有姑娘的天运，郎君亦有郎君的杀业，于我观来两位实非良配。且不说尘世礼法，以姑娘堪堪化形的修为来到这人界，又身具奇异木灵，无疑是步步杀机，处处该灾。而潜翎，我早说过，你身上血债太多，多到只能用更快的刀，更狠的心才能化解，而那也是以债解债，寻求片刻安宁罢了。即使我救你们这时，你们又如何自救得这世？”

    若华看了看卫潜翎，没有说话。而卫潜翎沉思了片刻，淡淡道：“九先生的好意卫与妻心领了，只是我们夫妻早已立下誓言，风雨同舟，寒潮与共，无论生死。”

    那九先生似是轻哼了声，说道：“真是痴语……你可知道此时此刻已经有人在向九星楼打听你们的踪迹？”

    闻言卫潜翎眉头微拧，寸寸杀意散出，沉声道：“果真要如此紧逼吗？”

    九先生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卫先生嘛。你大可放心，出卖好朋友这种行径九星楼是绝对干不出的。只是想告诉先生，你想成的事，不会那么轻松。”

    卫潜翎道：“多谢好意。只求你救好若华，其余，卫一力承担。”

    九先生道：“既然你心意已决，看在曾经的交情上，我便帮帮你。”

    只听其随意道：“五方城向东七百里有片水泽，人迹罕至，因常年白雾覆盖，唤为白雾泽。每年月圆中秋之夜，是白雾泽雾气最浓郁之时。据流言传闻，曾有人在这个时候恰巧经过白雾泽，隐约听见，水泽深处有鲸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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