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了官兵大喊的声音。

    季云裳本因为劳累意识有些迷糊，这声音直接激得她站起来。

    随后听到瓦片碰撞的声音，季云裳知道，这是季忘忧的脚步声。

    与季忘忧离开时的状态完全不同，此时的季忘忧明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在屋檐上的步伐变得沉重了许多。

    几次碰掉了人家屋檐上的瓦片，瓦片掉落引得屋内男主人的怒骂。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季云裳焦急等待那道身影的出现。

    谁知瓦片碰撞的声音又离季云裳越来越远了。

    季忘忧定是遇上麻烦了！

    这定是担心暴露益州医馆，赶紧吸引那群人往别的方向去，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终于，一道黑影从飞檐走壁间跃下，落在季云裳面前。

    借着月色，季云裳勉强看清了眼前人。

    季忘忧的白衣被血染成红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血腥。

    她鼻头一酸，几乎要哭出来，但接下来自己还有任务在身，自己决不能因此被击垮！

    季忘忧的手中紧握着一件用黑色罩衣包裹的物品，见到季云裳迎上来，将这东西丢到了季云裳怀里。

    季云裳被这重物压得往后退了两步，险些没拿住。

    不用想都知道，季忘忧得手了！

    季云裳怀里的正是《益州县志》！

    “姑娘……快……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季忘忧说话断断续续，想要打开后门走出去。

    可还没走两步，季忘忧突然滑跪在地，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季云裳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恐惧，颤抖地摸着季忘忧的脸。

    季忘忧的脸几乎没有血色，冰冷的触感传到季云裳的手心，引得她心疼。

    “快……把我扶起来……我们，我们快去……快去落雁楼……”季忘忧挣扎着起身，想要爬上马背。

    季云裳不敢耽搁，一是若是被官兵发现所有努力前功尽弃，二是季忘忧受的伤似乎很严重，几乎无法耽搁。

    季云裳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直接将季忘忧背在后背，推开后门，接着又扔上了马。

    “嘶……”季忘忧吃痛叫了一声。

    “可是我弄疼你了？”季云裳驾着马，急切问道，不知不觉之中，季云裳声音里染上了哭腔。

    季忘忧已经没有回答她的力气了，他的气息从最初的急促，渐渐变得微弱，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是一场挣扎。

    季云裳心中一紧，忍着泪水，一路狂飙，直奔落雁楼。

    火光在远处攒动，狗的狂吠声越来越近，仿佛下一个转角，就要跟追捕的官兵打个照面！

    季忘忧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他的力量似乎在一点点流逝，最终，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重重倒在季云裳的肩膀上。

    季云裳感受到了季忘忧的体温，越来越凉。

    “好冷……”季忘忧的意识迷糊，慢慢吐出这两个字，倒在了季云裳的肩膀上。

    可他那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衣物流到季云裳的身上，季云裳肩膀被浸湿，顺着袖子缓缓到季云裳的掌心。

    “别睡！季忘忧！我求你了别睡！”感受到季忘忧的气变得越来越虚弱，季云裳尝试与季忘忧对话。

    “你别忘了，你答应你会跟我回京城的！你是小狗吗，说话不算话的？”

    季忘忧在迷糊间听见季云裳在叫自己，他只觉得眼皮子很重，根本没有力气睁开。他好想张嘴告诉季云裳自己没事，可自己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季忘忧有些无奈，只能努力将嘴角上扬，希望季云裳能够看到。

    “季忘忧，你说了你会跟我回京城的！你要食言吗！”

    季忘忧心道：我只答应了回京城，可没说跟你一起回京城。最多只能算食言一半！

    可他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鼻子通气发出了一点气音，在风中吹散，听起来有点像“嗯……”

    季云裳有些崩溃，她泪如雨下却无法停下来好好看一看后面那人的状况，她逼着自己不停往前。

    “不回就不回，你给我活着！”

    此话说完，季云裳一夹马肚，马儿吃痛，奋力往前跑去。

    益州虽地处南方，冬日不似京城那般寒冷，但现在夜已深，马儿速度极快，冷风刮着季云裳的脸几乎要裂开。

    “云……裳……”耳边响起季忘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的话，“对……”

    后面的声音消失在了风中。

    季云裳大口喘着粗气，她脑子里不由自主胡思乱想起来，她想起自己正是在马背上与季忘忧相遇，现在却要在马背上与季忘忧分别！

    季云裳见控制不了大脑，索性让它继续往下想去。

    想到了苏雪见搬来季府，季云裳从湖里将自己救起。

    想到了自己去知正庄查案，也是他给了自己底气。

    ……

    想到最后，季云裳最怀念的居然是那日一夜大雪，在门口看见的酷似自己的雪人……

    那日季忘忧一身黑衣，远远冲她勾勾嘴角。

    转念一想，从那日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季忘忧穿黑衣了。

    落雁楼的门口，一个年纪不大的婢女模样的人影在等待着。

    她的眼神中满是焦急，看到浑身是血的季忘忧，她顾不上搭理季云裳，赶紧将季忘忧背到背上。

    季云裳想帮把手，却听见那婢女冷冰冰道：“季姑娘不给咱落雁楼添麻烦便已感恩戴德了，哪需要季姑娘施以援手？”

    季云裳被人这般阴阳倒也不恼，低着头听这人的嘲讽。

    “若不是你，惊……”后半个音被她吞了下去成了一个“季”字。

    季云裳没有注意到异常，跟着二人上了楼。

    “好了，季姑娘可以随意找间厢房休息了。奴婢该给他……”这婢女的逐客令刚下，却听到双膝跪地“砰”的一声。

    “你这是作甚？”婢女有些被吓到了。

    季云裳一字一顿：“云裳愿以自身全部财产为条件，劳驾您一定要救救他！”

    瞬间，季云裳分明看见了季忘忧的手指勾了勾。

    “起来吧，做这副模样给谁看呢！”那婢女明显有些慌乱了，假装嫌恶道，“别在这耽误时间，若是真坏了事有你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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