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岐从公司回来，手上拿着准备给乔橙签字的协议书。

    在前方左拐时，他看着中控的导航，忽然想起这里直行是一处养老院，有很多志愿者在那里做义工，尤其周五的时候，会有各种类型的表演节目。

    今天刚好是周五。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闪了一下，可车子不曾减速，竟莫名其妙开到了直行道。

    张岐勾唇，轻轻摇头，“算了，去一趟也行。”

    跟崔雨敏已经很久没见，这是他心里确实觉得有愧的女人。

    不仅是辜负了感情，且影响了人家的工作跟名声。

    张岐想过要补偿，但面对崔雨敏反而说不出口，有一种侮辱她的感觉。

    他头一回来这里，导航了半个多小时才到门口。

    还没进门，便看到铁艺门后面的院子里围坐了一群老人，盯着简易搭建舞台上正在唱歌的女人，她穿熟悉的白大褂，坐在高脚凳上，身体板正，知书达理的模样。

    很久没见，崔雨敏变化不大，人却比从前更乐观开朗。

    对她来说，老人跟小孩是相对简单需求较少的，跟他们相处，不那么心累。

    张岐静静的站在门口，注视她，由衷替她开心。

    他无意打扰，但是他身形实在瞩目，尤其那又是崔雨敏心心念念的男人，所以没用三秒，就看到了他。

    歌声顿了顿，些微颤抖，她迅速撇开视线。

    张岐怕影响她，便转身回到车上。

    可他没有想到崔雨敏会将话筒交给同事，然后快步跟过来，挡在他的车头前，“来都来了，说句话再走吧。”

    她摘下眼镜，轻轻的揉了揉被压红的鼻梁侧边，“今天晚上是我同事做饭，很好吃的，留下来一起吧。”

    张岐本意想拒绝，但是看到她眼里都是期待，忽然想起乔橙也曾经这样，无数次对他抱有幻想。

    尽管到后面都是失望。

    他便下车，“好啊，做什么好菜了。”

    “我们员工餐有六个菜，今天有蛋黄焗翅膀，我同事做的比饭店的都好吃。”崔雨敏走在他的身边，几次想挽他的胳膊，最后还是忍住，“你今天怎么会过来。”

    张岐温和道，“去公司办点事，回来时想起你了。”

    在女人听来，这句话其实有暗示，仿佛显得他对自己仍有感情。

    张岐也是惯来这样说话，说完之后意识到不恰当，才解释，“我想起橙子跟我说过，你在做志愿者，在车上时想起跟她的事，又想起她说的话。”

    “你也不用说这么详细，”崔雨敏明白他的意思，噗嗤一声笑出来，“没事儿，我其实学着放下了，上次我同事还给我介绍了几个大帅哥，正排着队约出来吃饭呢。”

    “那你这次可要慧眼识人。”张岐认真道。

    她便若有所思，“你说得对，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他们一起吃饭，崔雨敏的同事问起他的身份，张岐笑而不答，她便拉着他坐去单独的位置，“不好意思，她们就是这样的。”

    常应付这样的场面，张岐并不介意。

    崔雨敏便问起他的近况，“乔橙呢，她怎么样了，她妈妈还好吧？”

    张岐巨细无遗的告诉她，最后想了想，“我跟她要结婚了。”

    崔雨敏的筷子抖了下，但很快又镇定的继续吃饭。

    她低着头，表情看上去也没有太大波动，“没想到啊，你还是追到了女神。”

    “谈不上追到的。”但是张岐也没有心思解释，那是太长的故事了。

    他们后面聊了些别的，崔雨敏送他离开。

    等到车子完全远去，她的眼泪才悄无声息的淌下来。

    崔雨敏这才知道，原来绝望是这样一种感觉，再有没有期待，一颗心就那样被挖去一块肉，自此愈合，也是厚厚一道痂。

    ——

    乔橙有些抗拒工作了。

    没完没了的会，决定，扯皮，反复推拉间，项目的进展慢到她无语，团队每天都有人加班，但给出的结果实在寥寥。

    于是她不可避免被喊到了总经办。

    陈珏很少跟她在工作场合碰面，一方面是没啥交集，一方面是刻意回避。

    他知道乔橙不乐意被人议论，当然选择尊重她的意思。

    但最近她的工作成果让他很不满意。

    推开办公室的门，外面的前台冲她做个鬼脸，叮嘱道，“陈总今天心情一般般噢。”

    “知道了。”她探头进门，“陈总。”

    陈珏在桌后坐着，神情专注的浏览着股市页面。

    “进。”

    她进来，便顺手关了门。

    陈珏这才笑起来，“挺上道，学会自己避嫌了。”

    是知道他会胡闹，乔橙迫不得已防了一手。

    她观察他的表情，却并不像是前台说的那样，反而肉眼可见的轻松愉快。

    但项目确实做的不顺，他不至于如此高兴，陈珏的情绪是在他自己手里握着的，肃穆着不代表不悦，笑着也不代表开心。

    “发你的东西你都看了吧，确实遇到太多问题了。”乔橙道。

    “看了，问题看似很多，其实就一个。”放下手机，陈珏站起来，将窗帘完全打开。

    阴天，灯光混合幽暗天光，照的室内明昧不清。

    乔橙也带了一份汇报书来，便低头细细浏览，“什么问题？”

    “你没有重心，不停的开会，什么都管，给你一个团队不就是分流用的？”不过陈珏的注意力好似也不在这里，随意的讲了几句，又道，“也看不见你的方向。”

    乔橙意识到了他说的问题，便没有辩解，只道，“我回去想想。”

    “想什么？”他忽然反问，而后抬手，示意她靠近些，“站太远了，我看不见你。”

    乔橙觉得他未免夸张，但还是走过去，“想一下后续的工作安排。”

    “或者想一下你自己的方向？”他们终于站近了，陈珏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忽闪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煽动着困惑不安。

    “我的方向......”乔橙一头雾水。

    他便忽然的欺近，“你要结婚了？”

    分明开始都聊的不错，怎么一转眼他换个这样大的话题。

    乔橙之前想过如何应付，但没想到他能把持情绪到这样平稳，好似无动于衷那般，一时无措，“我......是，我答应张岐了。”

    那他会怎样？

    陈珏只问，“什么时候领证？”看来他已经把细节摸得很清楚。

    乔橙道，“也许下周。”

    “很急嘛。”他戏谑，眼尾压着黑沉沉的阴影。

    她点头。

    两人沉默。

    天阴的像是要暴雨，偏天气预报说了最近没雨，只是压抑。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陈珏好似终于把情绪收了回去。

    只看着她，额头轻轻的贴上她，柔声细语的像是祈求，“乔乔，你想清楚了吗？你结婚了，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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