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婧的想法是既然何易自己工作容易钻牛角尖走死胡同，那就别让他一个人呆着，有个人管着他，逼他干活。

    许婧自己忙得要命，接下来排戏大部分时间要给演员了，没空管何易。

    卫茹是最佳人选，只有她对何易的脸无感，绝对不会纵容他。

    不过许婧也知道卫茹嫌弃何易嫌弃得不行，把他俩单独放一起，卫茹说不定什么时候忍不住就把人暗杀了，那不行，干脆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卫茹看着何易，其他人看着卫茹。

    “我等下出去买几把椅子回来，你们下午也把自己的东西搬过来吧，还缺什么跟我说，我去采购。地方是现清的，够不够？不够让何易再收拾。”

    “学姐，我需要电脑和网络！”徐珉看了一眼就先提要求，不愧是工作最积极的人，“我家是台式机，搬过来不方便，笔记本怕跑软件跑不动。”

    许婧看了眼何易，何易马上说：“电脑我有，在卧室里，等下就搬出来，你看看配置够不够。之后场景建模也要麻烦你，我只会画图。”

    徐珉刚要点头，许婧马上说：“不行，你也要学建模，让徐珉教你。”

    徐珉和何易的脸色马上都变了。

    何易：“学姐我真的一点基础都没有，现学太浪费时间了……”

    徐珉：“学姐我也是跟网课自学的，我教不了人……”

    许婧什么理由都不接受：“那就让何易跟你一起看网课。”

    她瞪着何易：“不画图，就建模，画不出来就去学建模，画自闭了也去学建模，反正画图和建模你总要做一样，不准再像这次一样什么都不做，就发呆。”

    徐珉同情地看了何易一眼。建模是一个非常需要理性思维和全局观念的事情，需要一个理科生的脑袋，何易一看就不是。

    梁瑞转了一圈，看着墙根数量不少的画说：“这些能清走最好还是清走，场景可以到现场搭，但是道具和机关，还有服装都要现场做了带过去，我们这次用纸很多，虽然也在思考怎么提高强度，但是总归不能磕碰，会很占空间。”

    他对何易点点头：“抱歉。”

    “没事，我等下叫货拉拉把这些搬到我妈妈的画室去好了。”

    卫茹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就说：“这些不就是你说要去展览的画吗，真的不画了？画展怎么办？”

    许婧闻言转头看向何易。

    何易苦笑：“反正也画不下去，算了。”

    许婧问：“画展什么时候？”

    “……年底？”

    许婧摸着下巴想了想，“你说对方看你母亲的面子，只要有画就行，题材不忌？”

    “对。”

    许婧一拍手，“那好办，你把我这里的设计好好地做，做完拿去送展不就行了！”

    许婧毕竟不是真的周扒皮，让人给她打白工还能心安理得。要是她这边的东西真能帮到何易的画展，她自己心里也踏实点。

    何易看着她满意的表情，微微有些发怔。

    “喂，”卫茹用胳膊肘顶他，“你看学姐多为你着想，第一次打工就遇到这种老板，你偷着美去吧，你还给学姐添那么多麻烦。你都不知道，你玩失联，学姐今天上午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一句话都不说，特别吓人。”

    “……我知道错了。”何易闷闷地说，“你以后怎么折磨我我都不抱怨，拜托你，别让我给学姐添麻烦了。”

    “那要你自己争气！别在我眼前装可怜！”

    许婧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她安排好一切，大家就照她说的办。下午何易的画室里人进人出，很快就从一个乱遭遭的私人空间变成了一个乱遭遭的公共空间，布料踢在桌底，纸样堆在电脑旁，铁丝支架和未完成的电路板小心翼翼放在地上，塑料管和木条靠墙堆放……

    由最卷的徐珉带头，东西搬好也不管边上乱不乱，坐下来就开始干活，于是其他人也只好有样学样，不管手头有什么，零碎的事先做起来，不浪费时间，等东西搬完，大家都进入了工作状态。

    何易因为灵感枯竭，除了高潮戏的场景别的都想不出来，刚好在儿童绘本方面取完材的梁瑞就跟他分享自己盗摄……嗯，拍摄的素材照片，还找了很多偏实验性的动画给他看，激发他的灵感。

    两个人围着梁瑞的ipad坐在地上看电影，因为梁瑞需要坐在地上折腾他的支架和电路，是正事，何易就只能跟着人家的习惯也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聚精会神看一个法国人如何把一张白纸剪成精美的蕾丝做成定格动画。

    许婧本来想把他们安顿好就自己先走，结果被这个空间迷住了。之前他们一直只能在童愿的会议室里开会碰头，而且每次碰面都是开会，虽然会议上互通信息是非常有必要的，但形式大过内容，总感觉很冗余。

    何易的画室反而给人既轻松又繁忙的感觉，很温馨，像一间工作室。

    许婧有些贪恋这种温馨，早上生的气全都消了，就拉了把椅子也坐下来，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纸，都是她做的故事板，又开始修改起来。

    明天虽然是周六，她要带演员们开始排戏了。剧场工作，尤其是他们这种没有自己场地的小公司就是这样，有工就开，没有休息。

    第二天许婧“光临”了演员们在星汇探险找到的那块秘密平台，确实是个好地方，因为是夹层，顶上有遮挡，阳光晒不到，温度就低，而且星汇的大型空调外机都在顶楼，这里只有几条裸露的通风管道，噪音也不是很大，可以正常听清台词。

    许婧发现这帮小孩简陋但还挺讲究，比着儿艺舞台的大小，用胶带在地上框出了舞台范围。才一天，就有模有样地布置出了专属于他们的小舞台。

    “干得不错，挺有仪式感的。”许婧拍拍手上的剧本和故事板，“来吧，干正事！”

    演员们已经自己对了好几天的剧本了，看过故事板之后，一场接一场戏上手很快，许婧能马上看到效果。

    台上演员大多数情况下不会少于三个，讲台词推进剧情，每个人都必须时刻沉浸在剧情里，不能有走神不在状态的时候，因为舞台是全开放的，没有狭窄的机位，每一分每一秒的反应都会被观众看在眼里。

    演员们费尽心力在舞台上制造了一个让观众相信的梦，但只要有一个人松懈，梦就会像破碎的肥皂泡一样，以最微弱最几不可闻的声音惊醒所有观众。

    大家不间断地排练，看效果，有时候演员自己设计的反应会比剧本上更好，或者某段剧情从文本上看没有问题，但是排练出来效果很差，就需要不断修改剧本，不断重排，重看。

    许婧的剧本不到一上午就被改得密密麻麻了。

    山海经奇遇的故事因为依托传统神话，许婧在剧本结构上也参考了最原始的传说形式，类似答题闯关的桥段，孩子们想要拯救迷失在山海经世界里的父母，一路上跟随线索，遇到阻碍，被妖怪试炼，需要回答三个问题，做三个游戏，得到三个秘宝。这也是许婧设计的互动环节。

    这段排完之后许婧觉得是她想要的那种很原始的效果，但是还是有哪里不对。

    “你们觉得怎么样？”许婧自己想半天想不出哪里不对，有针对性地询问演员们的意见。

    演员们面面相觑，演女儿的演员，名叫季荃，就是之前那个想看化妆室的小姑娘，站出来说，

    “许导，我们都是第一次演儿童剧，所以把握不好尺度。但是就我们大人来说，这几个游戏确实无聊了点，猜谜猜拳背古诗，没多少竞技性，还有点像过年表演节目。就是不知道这种程度对小朋友来说是不是刚好。”

    季荃说话有点磕巴，毕竟是给导演整个情节都提了意见，换个小心眼的导演给季荃穿小鞋甚至直接换人都有可能。

    当然许婧不是这样的人。

    她有点恍然大悟，想到庞振一直强调的，感官刺激，身临其境，肾上腺素飙升。

    庞振其实排除要给杨东健套钱的因素，说的内容挺有道理的，许婧当时也觉得他的想法好。

    小朋友有手机电脑游戏机，工整但是平淡的戏剧对他们来说确实没有吸引力。

    “不，你说得对，这里确实要改，游戏还是我们这个剧的卖点，一定要改好。”

    但是许婧有点犯难：“应该怎么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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