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经理回去肯定是请示他上级了，经理的经理，是个什么头衔，许婧不知道，殷筱晓也不知道。

    许婧是真的担心，人家商场好歹是实业，家大业大，真的乐意跟她们这种小打小闹的剧组谈合作么？

    结果中午午休没过胡经理就来电话了，说他领导同意了，不拿独家，只签长约，其他条件不变，价格让他们继续谈。

    许婧喜出望外，马上约了胡经理下午来继续谈。

    下午胡经理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上午态度虽然是好的，但基本还是一副“主导权在我这里，以我为准”的甲方架势，下午胡经理都有些颓了，只要许婧这边要求不是太过分，全部开绿灯，都同意，不到二十分钟两边合同就签完了，胡经理走前还跟殷筱晓约了时间看场地，想要无缝衔接，尽快把后续长期的舞台搭起来。

    胡经理走了，许婧拿着合同，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他怎么了？你背着我给他下迷魂药了？”

    殷筱晓翻了个白眼，“我有那本事我也先药杨东健。”

    “那他态度怎么这么好？”

    殷筱晓往椅子上一靠，表情没有成功签约的高兴，反而眉头紧皱，不开心，还有点膈应。

    “你听他刚才说的什么了吗？”

    “啊？”

    殷筱晓咬着嘴上的死皮考虑了会儿说：“他说他领导知道我们公司，上上周二在星汇门口见过我们的人带着演员，很相信我们的专业程度，演出的效果也很好，肯定能给商场带来稳定客流。”

    “这怎么了吗？”

    “你这脑子不记事，”殷筱晓叹气，“上上周二你们组还在因为儿艺的事情黄了停工呢，演员根本没来，他看到的是庞振带他那组的人，大概是回来开会的。”

    “那又怎么了，他总不会以为咱们的戏是庞振……啊。”

    许婧明白了，脸上露出和殷筱晓一样膈应的表情。

    隔了一会儿她说：“庞振……也还行吧，我感觉他跟杨东健不算一伙的。”

    殷筱晓：“我知道，就是这个事……”

    殷筱晓说不出来，但是许婧明白她的感受。

    胡经理跟她们接触多，哪怕亲眼看过山海经给星汇带来的好处，谈条件时他还能端得起架子；但是他领导没见过许婧和殷筱晓，领导只知道山海经这个戏好，带客流，然后他见过一次庞振，庞振那个壮硕的青年壮汉形象给他印象很好，他觉得这个戏加这个人，就有资本谈条件。

    两边戏是一样的，只有人不一样，问题当然就出在许婧和殷筱晓身上。

    这其实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了，殷筱晓的感触更深，生意场上男性的话语权向来比女性大，都知道谈合同谈条件的时候带个男的，哪怕是男助理在边上对方也能高看你一眼。

    这个情况在慢慢变好，越往上，越高级的商业谈判，看性别下菜的情况也就越少；但话说回来，往上之后，还能剩下多少比例的女高管呢，这又是另一个难解的问题。

    殷筱晓喃喃：“下次要出去讲条件，把你那边那个长得特漂亮的小孩儿带上，让他压场。”

    许婧被她逗笑了，没说话。

    她把合同签好了的消息在山海经大群里说了，一片欢呼。演员们需要根据这个新合同重新签一份劳务，许婧让他们自己私下去和殷筱晓谈，新合同大家都能涨点工资，这么一说群里气氛更加高了。

    “你现在学挺好，”殷筱晓说，“知道收买人心了。”

    许婧咧嘴一笑，当夸奖收下了。她在设计小群里已经说了商场要弄新舞台的事，约了时间大家一起去看看，是原样搬上去还是能再改进改进。

    商场给许婧她们的新舞台在三楼母婴区一个游戏城边上，游戏城本来就是最靠角落的位置，舞台就准备搭在尽头，没有任何阻碍人流的问题。

    许婧他们比划了一下，这个舞台要是搭起来应该比下面那个更小，但是纵深加大了，除了梁瑞那边的装置要做个小调整，其他都不用怎么改。

    梁瑞也没意见，反正要长期演出的话他的装置最后还是要加电路板改成遥控的，集成到控制台和灯光音响一起控制，这点小工程一两个小时他就弄完了。

    卫茹自己演男主角之后没人帮她管理衣箱，逼着她这个自由散漫的人坐下来想了一个服装管理系统。商场在三楼员工通道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房间，因为签了长期合同，卫茹就把每套服装“承包”给每个演员，押金五百，弄坏了自己修，修不好要卫茹来弄的话那押金就没了。

    这次有商场方面的全力支持，他们在楼下最后一天演完，等商场关门，带着工人流水线一样从下搬到上，搭建速度奇快。徐珉之前被拥挤的舞台耽误的一些布灯方案也拿出来，反正她什么都不多，就是方案多。

    调整了一会儿，最后布景完成，布灯也完成，整个舞台做好，大家走下来，站到两米开外的下方一起看效果。

    这时已经接近午夜，商场里只剩她们和最后一班巡逻的保安，保安站在她们身后看热闹，很实在地赞美：“你们搞这个，真好看！”

    大家都乐了。

    最后还是卫茹，拉着所有人，连装台的工人一起在舞台上排排坐，然后把手机给保安大叔请他帮忙拍个合照。

    “学姐你给想个口号。”

    “啊？拍照还要喊口号？”

    “当然要！生活要有仪式感，这可是咱们第一张长期饭票！”

    许婧觉得卫茹说得有道理，但她本来就是个很少拍照的人，让她想口号，太难。

    最后还是演员们自己想了一个，叫“跟着许导发大财！”非常朴素的祈愿。

    许婧被他们搞得面红耳赤，想让他们换一个，被卫茹武力镇压了，连殷筱晓也不帮她，一左一右两边按着许婧，身后一起喊，“跟着许导发大财——！”声音在整个空荡的商场里回响。

    合照被卫茹发到了大群里，背景漂亮，灯光明艳，每个人都高兴，每个人都争先恐后保存下来发朋友圈。

    季荃说演员小群那边都私加了李学义，这么刷屏，李学义要气死了。一边说一边满脸兴奋的笑意。

    许婧发现这个小姑娘其实挺记仇，很好，年轻人不记仇，像她之前那样一味地忍，太憋屈太没劲，好人记仇才有动力，就得让那些想害你害过你的人看看你现在过得有多好。

    在这种氛围里，许婧这个基本不发朋友圈的人也跟着发了这张合照，她不会说漂亮话，最后磕磕绊绊编辑了一句“越来越好”发了出去。

    发出去两秒收到一个小红点，点开是何易的点赞，然后不到五秒就听见卫茹喊“快去给许导点赞！拍领导马屁要积极！”接着是刷刷刷一排昵称赞过你。

    这晚回家许婧走路都是飘着的。她知道她们的境况远没有那么好，但大家一起努力，就感觉未来有希望，心里就高兴。

    许婧像个隔天要去春游的小孩儿一样，躺在床上半天都睡不着。

    快凌晨两点的时候，她手机一震，顺手拿起来，是个她一时半会儿名字和脸都对不起来的人。

    对方说：“老同学，好久不见，有空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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