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平指着深沟下面道：“在沟底下，你看，就在沟底下。”

    周亮这么一说，周国平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定睛看去，果真是沟底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移动。

    “说不定还真的是。”

    “什么真的是，那明明就是。”

    “我们下去？”周国平说道。

    “这……”周亮犹豫了。刚才找到牛的喜悦稍纵即逝，这会儿，只有犹豫和纠结。

    尤其是周亮，现在面对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境，更是难以下定决心。

    “叔，我们必须得下去，省里的那帮人还有咱们村里，在这几头牛上下了多少功夫你也是知道的，咱们不能就这么视而不见。”

    “我当然知道这几头牛的重要性。”周亮低声说道。

    重要性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现如今这么大的雨，要说是平地还好，可偏偏是山沟底下。

    万一脚下一个不小心，轻则摔伤，要是跌落下去那可就命都没了。

    再说了，那山沟底下，野兽也不知道有多少？

    “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吗？”周国平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

    “我……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等雨小一些再下去也不迟啊！”

    “万一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呢？”

    周亮沉默着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视线前方的山沟下面，好半晌，他才缓缓说道：“行，我这老骨头就陪你这个年轻小辈冒一次险吧，走，我们下去。”

    周亮前几年缺粮食的时候，跟着村里的人一起来这里打过猎，对眼前山沟的地形还算了解，但是这几年没有饿肚子了之后，倒也没有再冒过险，现如今他也不知道那山沟是个什么样子了？

    带着周国平，周亮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缓缓往下走去。

    大雨依旧在持续，周亮和周国平所在的这一边的路虽然好走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二人一前一后攀着身侧两边的荒草一步挨着一步往下挪，越往下走越觉得害怕。

    周国平的勇气随着下坡的进度急剧下降：“叔，是这里不？我咋感觉不敢往下走了？”他的双腿开始打颤，抓着一旁的荒草不敢放手。

    周亮腾出一只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没好气道：“你小子刚才不是挺有志气，这会儿怂了？咋你这会儿还能上去？”

    “我……”

    “赶紧走，这雨越下越大了。”

    “好！”周国平只得咬牙继续往下走。

    所幸一路上都安全。

    终于到了几头牛的边上，周亮和周国平正打算牵上牛往上走的时候，忽的看见对面正在艰难往下走的顾展和郭志达。

    他们二人大概是因为不熟悉路况的原因，再加上对面往下走的时候坡度陡峭，走的非常吃力。

    “顾……”就在周国平打算出声喊顾展和郭志达的时候，周亮眼疾手快地捂住周国平的嘴，低声骂道：“你想做什么？万一把牛惊了，咱们又到哪里去找？”

    看着正在原地吃草的牛，周国平沉默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着，等他们下来了在一起上去。”

    总归两个人牵上去五头牛也是有点困难。

    顾展这边情况的确不太好，郭志达毕竟是上年纪了，平时的工作基本就是在实验室和养牛场，面对上山下坡这种事情陌生的很，再加上路滑，没多久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忽的，郭志达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跌去。

    面前都是陡峭的山路，郭志达下意识闭上眼睛。

    顾展在郭志达身后，本就担心郭志达不习惯走山路脚下打滑，果不其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顾展眼疾手快地空出一只手，一把扯住郭志达后背的衣裳。

    “刺啦”一声，衣服受力被撕裂开来，所幸衣服料子结实，最终在缝线处停了下来。

    郭志达紧紧闭着眼睛，等着即将到达的灾难，良久发现自己还在原地，才后怕地睁开眼睛。

    他强撑着加速的心跳，一回头就看见顾展半弯着身子拽着自己的衣服。

    “多……多谢你啊小顾。”郭志达喘着粗气说道。

    “客气了郭组长，我们继续吧。”

    顾展也知道两人现在的状态不宜再继续前进，但是这雨下得太大，站在半坡上或者是往上走，都不太现实，这会儿只能往下走。

    接下来的路，二人谨慎了许多，手里拄着木棍，缓缓往下挪动。

    终于，快到了山沟底部。

    二人之前的视线一直焦灼在牛的身上，这会儿顾展放眼看去，只见对面周亮和周国平已经快到山沟底部了。

    “郭组长，对面有人也在往下走。”

    “是吗？我看看。”

    郭志达停下脚步，朝着对面看去，果真看见荒草丛里两个人影缓缓向下走去，对面的地势相对平缓，他们已经快走到了几头牛的旁边。

    “我看着像是周国平，另一位似乎是周亮？”

    “是他二人。”

    有了这二人先下去，郭志达的心里也没有那么焦虑了，这会儿往下走的时候，脚下的速度慢了许多。

    终于，到了山沟底部了，周国平顾不上自己身上已经湿哒哒地沾满草叶的衣裳，忙跑过去将几头牛牵住，后面周亮个赶了过来。

    终于牛牵着手里了，周亮才有空喘气儿：“哎哟，我的个老祖宗，可靠真的是要了命了，这一趟下来，真的……要累死了。”

    周亮喘着气儿，从周国平手里接过两头牛的缰绳，带头牵着往平处走去。

    黄牛温顺地跟着二人的力道往前走去。

    这边等郭志达和顾展下到最底下的时候，周亮和周国平已经牵着牛到平坦的地方躲雨去了。

    山沟靠上一点的地方，有一个简单的木头棚子，棚子上面盖了野草，看样子也是打猎的人临时休憩的时候留下来的，这会儿也极大地方便了几人。

    四人会面，眼中或多或少都饱含了一些欣喜，尤其是周国平，这会儿堪称激动。

    他拍着顾展的肩膀，眼泪差点流了出来：“郭组长，顾展兄弟，多谢你们了，实在是对不住，因为我，才闯了这么大的祸。”

    “哪里哪里，应该是我们感谢你才对。”郭志达客气地说道。

    这一刻，他是真的感谢几人能够不顾自身安危，来找这几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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