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给父亲撒谎说，昨晚去林凌家了。潜娃倒头便睡，一觉到第二天，被妹妹上学的动静吵醒。

    该上班了。也好久没去跟师父练功了。

    刚到厂子，洪哥就迫不急待来问了情况，听潜娃详细讲述了事情的原委，他分析可能是那个年轻警察使了力。

    一是潜娃信口胡绉的认识他女朋友，反正事也不大，能好好表现一下，给未来老婆的街坊邻居留个好印象，总归没错。

    还有伍莉老爸的那层关系，虽没出面打招呼，毕竟是领导女儿的同学，顺水人情都不会做，他也白混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潜娃也懒得去纠结，还是祝福那个警察哥哥一生好运吧！

    洪哥说他谈女朋友了，春节就去上门拜访未来的岳父岳母。潜娃真心替他高兴。

    春节期间，“江南七怪”六个人，提着简单的礼物，给老魏拜了个年，混了师母的一顿大餐。

    “过年开学后，很快又要参加高考，罗江、青一文，你俩准备得咋样了？”老魏喝了一口酒问道。

    “怎么说呢，反正尽力而为吧。”两人似乎信心都不大。

    王明兴奋的给老魏汇报了他在大学的生活，眼里满是优越感。也该他拽，谁让其他人都没考上大学呢。

    张楚在家里都快待疯了，好不容易和大家一起聚会，啥都没说。毕业后他才开始学会喝酒，酒量和他的身高一样一路看涨。

    潜娃除了早上锻炼，白天上班，偶尔和洪哥、华华聚聚，要不是每天坚持写日记，其实也挺无聊的。

    刚开始还会和杨晓妍通通信，聊聊彼此的生活，现在好久没联系了。似乎大家都默契的在刻意疏远。

    世界上没有哪种好，是理所当然的，人与人之间最舒服的关系，是可以一直不说话，也可以随时说话……

    一个平淡而又不平凡的春节过后，大家各自又回到了自己的轨道上。

    高考很快开始，又很快结束了。

    这次罗江和田泽惠、伍莉、还有青一文都没考上。也不知平哥最后一战是否如愿，该抽时间去关心下他了。

    南边又开始闹了，李阔他们部队都拉去了前线，罗江招呼兄弟们再次相聚。

    “南边的鬼佬又不听话了，老二写信说他们都去蹲猫儿洞了，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要不要去南云看看他？”

    “恐怕看不了吧，前线不是说想去就能去的。”

    “那我们总得做些什么啊？万一……”

    “万一个锤子，能不能有点好话。”

    兄弟几个都闷得慌，毕竟是结拜兄弟，谁不担心挂念呢？

    “要不这样吧，人去不了前线，我们把心意给他寄过去。给他录盒磁带，每人讲几句话，或者唱一首歌。”

    还得是青一文点子多。

    “可以啊，他听到我们的声音，就如同我们和他并肩在一起战斗。”

    “同意。”

    “同意。”

    “同意。”

    既然一致通过，那就开干了，于是大家纷纷准备起来，有人说下祝福的话语，有人唱起激昂的歌曲。

    每个人都特别认真，没有谁嘻哈打闹，气氛还很沉重。

    结束录音后，他们将磁带精心包装，由老四代表大家寄给了老二。

    在遥远的南疆，李阔收到这份特别的礼物。听到兄弟们的声音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不禁湿润了。

    他把磁带放在身边，每当感到疲惫或孤独时，就会拿出来听一听。兄弟们的鼓励和支持成了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老大罗江不想再复读了，不知怎么的这次比去年考得还要差。和张小青的事，他也没心情提，兄弟们也不敢问。

    “我打算在找到工作前先做点小生意，比如弄点水果在码头上卖卖，或者开个小餐馆什么的。妈的，不信就混不出个名堂！”

    “我也不想考了，我姐在鹏城开了家公司，做得挺不错的，我也准备去那里找找机会。”老四说。

    鹏城这几年炒得可热了，毕竟是国家第一个经济特区。老四英语好，没准还真能成就一番事业

    老七张楚的工作终于落实了，进了工商系统。田泽惠同张楚一起考的公务员，她去了税务部门。

    只是她在辛苦复读了一年之后，而张楚却是玩了一年之后。

    老大的水果生意，还真弄起来了，不过更多的时候，是潜娃在帮他吆喝张罗，他连秤都不会认，不知咋敢去卖水果。

    小餐馆也干起来了，从开业到关门，也就一个礼拜，一生气自己跑出去散心了，把烂摊子又扔给了潜娃。

    ……

    平哥这次考得不错，上了普通高校的录取线。可是在城里等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都发完了，也没有盼到自己的。

    他来找潜娃告别，“兄弟，看来哥哥真没读大学的命，上了线，连最差的专科也没被录取。”

    看着平哥无比失落的样子，潜娃一时间找不出安慰的话来。两人相对沉默。

    “那今后有什么打算呢？”还是潜娃打破了沉默。太她妈压抑了。

    “准备回老家去，先帮家里把这一季的青菜头收了，来年总是可以换些钱来补贴家用的，这不就找你来帮个忙。”

    “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就是收菜头时需要一些手套，看你能不能帮我搞点？”说出这话，平哥还有些难为情。

    枳陵是榨菜之乡，青菜头是榨菜的基本原料，每年到季节沿江两岸的农民就会把地里的青菜头，砍了在江滩上晾晒。

    收拾菜头时，都会带上手套进行操作，这样可以保护手不被损伤。

    “没问题，你看要多少，我这就去拿。”潜娃也没多想，爽快地答应了。

    那种劳保手套，厂里每个月都会发，潜娃应该还留了点。

    “如果可以的话，能多点就多点，有个几十双最好，反正每年这个季节都要用，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城里了。”

    “好的，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去给你拿。”潜娃实在不敢再看平哥落寞的表情，找了个凳子，让他坐在门房等。

    几十双手套，在哪去搞呢？把自己和父亲的，再加上找洪哥要的，也才凑齐十几双。

    潜娃犯难了，咋弄呢。

    “不行，拿钱找工友买呗。”洪哥建议。

    “也只能这样了。”潜娃找洪哥借了点钱，一共给收了好大一包，应该有几十双了吧。扛着给平哥送了出来。

    “平哥，暂时就这些了，你先用着。后面如果不够，给我写信，我再给你邮寄。”

    接过手套，平哥走了……

    老七正式上班了，老六大学要开学了，老五也回技校了，老四终于去鹏城了，老二正在猫儿洞光着屁股听磁带。

    洞里太潮湿闷热，大腿根都长湿疹了。

    老大散心还没回来。

    平哥又来找潜娃了。

    蓝色的军便服衣裤，一双解放鞋，尼龙网兜装着书，破旧的蚊帐，薄薄的但是叠得整整齐齐背在身后的被褥。

    上面还横放着一张卷成卷的草席。

    恍惚间，潜娃似乎看见了《平凡的世界》里走出来的孙少平。

    “兄弟，我被省财校录取了，虽然只是个中专，也算吃国家粮了。今天就去锦城报到，特意过来给你说一声。”

    才短短十几天，平哥被生活玩弄得一会儿上云端，一会儿掉地下，一会儿又上云端。他的心情应该比坐过山车还刺激吧！

    看着兴高采烈的平哥，潜娃把仅有的五十块钱塞进他手里。“恭喜你，平哥，终于跳出‘农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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