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彻感受到如懿柔和的目光注视在他的身上。

    “娴主儿，这些日子微臣没能来当值，你可还好？”凌云彻面色潮红，带着酒意询问着。

    如懿没想到凌云彻经受过如此伤害，还会这般关心自己，她心中实在是熨帖的很。

    “我没事，前些日子海兰来送了些银子，可能要麻烦你帮我打点一下了。”如懿将头倚靠在大门之上。

    她的目光越过这狭小的门缝，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凌云彻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味儿，如懿闻到却没有那么讨厌。现在的他受了挫折，而身上的颓唐感让如懿升腾起了保护的欲望，如此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竟然被那样一个低贱的奴婢耍得团团转。

    如懿当真是心疼极了。

    “娴主儿放心。”凌云彻的声音打断了如懿的思绪。

    如懿思绪回笼，她有些不想谈起那个女人了，如此美好的氛围估计就会被她打破了。

    如懿也不开口，只是静默的陪在凌云彻身边，二人都抬着头，贪看这同一片天，贪看天上的月亮。

    凌云彻继续拿着酒壶，时不时喝上一口。

    如懿看着眼前人，还是开了口，“我也许久没有喝酒了。”

    凌云彻没想到如懿会搭话，看着手中的酒壶陷入了沉思。

    “开玩笑的。”如懿朝他笑着。

    凌云彻却是起了身，“等我一会儿。”

    如懿看着凌云彻快速走开，既然他让等，也就没有动作。

    凌云彻赶回了侍卫值房，赵九霄看着醉醺醺的人，以为又要他去看守。

    赵九霄眼睛闭的死死的，装作看不见这人，没想到一阵窸窣声，人就离开了。

    赵九霄也没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彻底睡了过去。

    他可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共事之人。

    凌云彻脚下不停，向冷宫跑去。可是酒精的作用下让他有些精神恍惚，脚下几次踉跄，却都稳稳的站住。

    他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些什么，如懿的那句话在他的心里激起了什么样的冲动，他只是想和如懿一同对饮，赏月。

    如此良景不能辜负。

    如懿还在看着月亮，那轮明月悬挂在天上，只散着悠悠的光芒，她有些想念皇上了。

    皇上现在在做什么呢？

    是否在和海兰同床共枕吗？

    如懿的眼里终于泛起了泪光，她的少年郎和她的好友，躺在一张床上，她心中满是痛苦。

    凌云彻急促的脚步声传入如懿的耳中，二人在这样的月色里对视。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杯子，因为跑动，手有些许的颤抖。

    如懿带着护甲的手越过那道门缝，从凌云彻手中拿过那个杯子。

    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杯子，可是被如懿的护甲衬得却像是昂贵了起来。

    “不该给我倒酒吗？”如懿的声音穿过凌云彻的耳朵，凌云彻的身体不自觉的随着如懿的话语动了起来。

    他的手一直在抖，他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这一杯酒喝完后，二人的关系会是什么样子？

    凌云彻有些不想管了，如懿在他的眼前，他何苦要管未来的事情呢？

    酒水逐渐倒满了酒杯，如懿就那么举着酒杯，看向凌云彻。

    凌云彻带着笑，举起来酒壶和如懿碰杯。

    二人终于相对而坐，看着彼此的脸。

    一杯酒下肚，仿佛打开了二人的倾诉欲望的开关。

    “你还难过吗？”如懿平静地看着凌云彻的脸。

    “颓废了这么多天，其实也没有那么痛苦了，”凌云彻注视着她，语气反而轻松了，魏嬿婉的离开对他的影响逐渐减小了，“她哪里是误会了你我的关系，不过是在皇后娘娘身边被养大了心思罢了。”

    如懿再次将酒杯递出了门外，凌云彻自觉地给她添上了酒。

    “你能想通就是最好的了，”如懿面上满是赞许，“她失去了你这么一个真心对待她的人必然会后悔的，你是个侍卫还有本事，以后定然会有好前程的。”

    凌云彻很少被这样夸赞，他的人生其实并没有那么如意。出身只在下五旗，无法像那些上三旗的人一样，凭借家世闯出一条出路。

    他一直都是自卑的，找魏嬿婉一个家道中落的宫女也是因为能够在她的身上找到隐秘的骄傲感。

    上三旗又如何，不还是深深爱着他这样一个没有能力的冷宫侍卫。

    可是魏嬿婉怎么能爬的那么快，只短短的一年间，就从四执库爬到了皇后娘娘身边。

    他无法接受，是不是只要拥有高贵血脉的人，就一定能够获得更多呢？

    可是眼前的如懿却慢慢抚平了那些自卑之感。

    乌拉那拉氏的嫡长女。

    与他这个下五旗的冷宫侍卫对立而坐，一同饮酒赏月。

    怎么不算是心心相印呢？

    “娴主儿可会难过？”凌云彻转过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我…真的很爱皇上，可是皇上也有他的难处，我也只能受着了。”如懿托着酒杯，将酒杯放在唇边。

    那酒水随着如懿嘴唇的蠕动，也轻微晃动着。

    凌云彻被那酒水晃了眼睛，连忙回了头去，不敢看如懿了。

    咽了咽口水还是接了话，“娴主儿，你我就像是被这天地抛弃了一般啊。”

    这一声感慨也像是说出了如懿的内心，如懿饮尽了那一杯酒。

    “你我当真是知己了。”

    二人隔着冷宫的门坐着，心却如此之近。

    饮尽了一壶酒，凌云彻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娴主儿，陪微臣熬了一个晚上，宽慰微臣，微臣感激不尽。”

    “今夜过去后，就忘了她吧。”如懿嘴角勾起了完美的弧度。

    凌云彻点头称是，随即看着如懿眼下的青黑，心中十分感动。

    “娴主儿，回去歇歇吧，待到天亮了微臣也要换班了。”

    如懿将那酒杯递给了凌云彻，起身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好，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如懿提着裙角，慢慢踱步回了屋中。

    凌云彻缓缓关上了冷宫的大门，他重重的喘着气，头紧紧贴着大门。

    一点一点抚平被激起的涟漪。

    他与如懿，是超越男女关系的知己。

    他给自己洗脑着。

    天际泛白，这样的夜晚，就快要过去了。

    酒壶从凌云彻手中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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