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便得将注意力从他们身上剥离，另寻他法，月流云心想。

    南宫明烛淡然道：“韦言之以为，他死之后，我能利用的人成了韩玮，所以并不会杀他。”

    “可韦言之是韦言之，他怎么想并不重要。韩玮……不过是一颗可有可无的废棋罢了。”

    而后，南宫明烛便盯着月流云，轻声问道：“你想杀了他吗？这个……由你来决定。”

    月流云挑了挑眉。

    南宫明烛抬起被月流云捂热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将拨乱的发丝整理好，继续沉声道：

    “……他差点杀了你。”

    若不是他不放心她的安危，让风宁跟着她，她和宋知意极大概率会死在那个雨夜。棋差一招、行错一步，都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我知道，”月流云说道，“蓄意杀人，虽然未遂，但我睚眦必报，没打算要放过他。”

    她轻轻笑了笑，仿佛在置评一件小事一样，道：

    “既然他已经无用，那便杀了，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想杀韩玮的不是南宫明烛，而是她月流云。

    南宫明烛点了点头，又轻轻捏了捏她白皙的脸颊，道：“我明白了。”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更狠心，”他半开玩笑道，“不过……真可爱。”

    月流云：“……”

    看你是疯了，谁会把狠心当可爱。

    只是，她可不觉得自己狠心。

    月流云理直气壮地说道：“他想杀我，那我杀了他，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当然了，”南宫明烛还是没有放过她的脸颊，又揉搓了一下，笑道，“开玩笑而已，怎么说什么你都信，更可爱了。”

    月流云：“……”

    月流云扒拉开他的爪子，自己的脸被他揉得火辣辣的。她咬牙道：“劝你善良。”

    “行吧。”南宫明烛见她炸毛，也不再逗她了。

    他缓缓起身，轻笑道：“不打搅你休息了，我先去沐浴，再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处理下公务，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走走走，快走。”月流云催促道。

    南宫明烛刚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回眸，露出英俊而昳丽的侧脸，认真道：“好像……还忘了点什么。”

    “什么？”月流云不明所以。

    下一秒，他突然以极快的速度转身往回走，俯下身来，双臂支撑着床榻。

    浓重的药味混杂梅花的香味，带着浅尝辄止却又倦怠暧昧的气息，在她唇上留下蜻蜓点水般一吻。

    手很凉，但唇却是温热的。

    月流云却怔愣在原处。

    轻轻一吻过后，南宫明烛又起身，抿了抿唇，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容，终于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门外。

    呆滞过后，她终于反应了过来，耳根处的薄红终于渐渐蔓延到脸颊，心跳声急促。

    月流云双手捂着脸，努力压着疯狂上扬的唇角。

    ——

    月流云伤势虽重，但好在未伤及筋骨，再加上白月光医术高超，修养了一段时日之后，她身上的伤已经近乎痊愈。

    这几日，她也在皇宫里走动了一下，与曾经自己和南宫明烛共用一体时的所感有所不同，所以也觉得新奇。

    身为一个伤员，得到的待遇还不错。每日都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闲暇时余，要么和白月光、叶昭希一起聊天，讨论最近新出的话本子，要么就看着这两个女孩子聚在一起研究医术，要么就是和后宫的其他妃子们一起打牌……

    就在前不久，月流云还和她们一起放风筝玩。

    曾经以南宫明烛的身份出现时，叶昭希十分怕她，都不敢多说两句话。如今她是月流云，方才可见得，叶昭希其实也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子，只是胆子比较小而已。

    她也时常能碰见宋知意，两人一同经历过生死，原本就互相欣赏，如今更是相谈甚欢。

    不过，宋知意比她伤得轻，休养了几天之后，又不顾南宫千殇的叮嘱，跑到军营里去了，之后见面的次数也就少了。

    女孩子们都挺好的。

    男的吧，脑子里可能都缺根筋。

    南宫明烛那个老六，时常会让还是伤员的月流云一起批改折子，还美其名曰“闲着也是闲着”，让她梦回曾经被奏折支配的社畜日子。

    还有凌朝眠，身为一个国师，长着那么一张清冷孤傲的脸，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痨，吵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还拿出很多本“珍藏多年”的美人图，和她一起欣赏。

    ……不过这个倒是可以接受，好歹赏心悦目。

    还有沈约，自从丞相韦言之、御史大夫张京下狱之后，太尉邱林掌军务，他暂掌监察，可以说是事务繁多。

    可他都这么忙了，还不忘抽时间，来给月流云温习一下会试要考的策论和政务，完美履行了自己作为一个太傅应干的事。

    在这人眼中，人可以病着，也可以伤着，但就是不可以闲着。

    以及还有柳泽音，这个她名义上的“表哥”。他时常会带着尹允来皇宫探望月流云，关心她的伤势如何。

    可只要他们一来，包括他们自己，所有人都会化身为影后影帝，说着虚情假意的话，演着虚情假意的戏。

    该熟的装作不熟，不客气的装作客气，把“逢场作戏”这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月流云还要分分钟化身心理学家、眼神揣摩大师，顺着柳泽音意思说话，不让他生疑。得谨慎得不能再谨慎，才不会有破绽。

    最后，还有秋霜晚这个浓眉大眼的、时常让人忘记……他其实是个男人的人。

    自从慕容锦走后，后宫似乎又变成了他的天下。他不仅整天钻研着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还天天拉二胡。

    他拉二胡也就算了，非得教会别人如何吹唢呐，整得跟送葬队伍似的，每天不是在送走别人，就是在送走别人的路上。

    别人是音乐，他那是阴乐。

    秉持着“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没我癫”的原则，整个皇宫在众人齐心协力的作妖下，癫得不能再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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