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主人、主人

    淋浴间，冰冷水流冲击而下。

    发丝凌乱黏在她惨白的脸颊上，淋湿的衣物犹如沉重枷锁，死死禁锢住她的身躯。

    苜熹呼吸急促，胸口钝痛如潮水般汹涌。

    她指尖抓挠自己的皮肤，浑身上下的伤口淬着冷水，针扎一样疼。

    过往的创伤记忆如同噩梦，无时无刻不在切割她的神经。

    星星…星星…

    无助的呜咽回荡在浴室里。

    幻觉中，她仿佛又回到那个狭小的黑色空间，无数双带着白手套的人把她展开，就像摊平待宰的羔羊。

    掐住她的喉咙、锁住她的手脚、掰开她的下颚…

    不要…不要灌下来…胃会破的…

    脑袋好痛…不要割开她的头皮…

    痛苦太过漫长，苜熹颤抖起身，用力朝墙上撞，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尖弥漫清浅微甜的芬芳，那个拥抱如此宽阔坚实，仿佛能遮挡所有伤痛。

    就好像从前同星星相互拥抱度过的每一个夜晚。

    她如溺水之人渴求浮木，渗血的指尖攥住那人柔软的衣物，埋在他怀里浑身颤抖:

    “星星…星星…我好难受…”

    “他们要剖开我…”

    干燥温热的掌心轻抚苜熹单薄的脊背。

    那双有力的臂膀搂紧她的腰，阳光般的温暖透过相贴的肌肤传递，融化一切不安。

    苜熹指甲仿佛刺透了什么，湿热的液体粘在指尖上。

    缓缓松开手，她怕扎疼“星星”，控制自己，硬是昏了过去。

    意识消散前，她仿佛听见一个好听的陌生男音。

    “终于，找到你了。”

    次日清晨，一阵呼吸如羽毛拂过脸颊，苜熹鼻尖碰到一片柔软。

    “主人，你醒了？”

    余痛阵阵，她慢慢起身靠在床头，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

    青菜粥甜香的热气萦绕鼻尖，朦胧的阳光里，她看向源头，心脏破天荒狠狠一跳。

    他的发丝漆黑如夜，面容精心雕刻，完美若天工。

    一对浓眉下鸦睫轻眨，那双深蓝眼睛笑意盈盈，满是她的身影，眼尾的浅色小痣妍丽非凡，犹如海面云影燃烧，绚丽迷醉。

    “手指还疼吗，喝点粥？”两瓣殷红掀起，柔软似云。

    苜熹往后挪，手探入枕下的激光枪按兵不动：“你是谁？”

    男人蹲身与她平视，摊开纹路稀少的掌心，平整肌肤碎开，展开一个细小、泛着蓝光的洞。

    “主人，前任机械管家因故报废，我是您新的仿生人管家。”

    思绪回笼，苜熹回忆起房子被毁后，忱檀是说有个新的机器人管家要到。

    昨晚模糊的记忆闯入脑海，她拿枪的动作一顿：“昨晚上是你？”

    “嗯。”他余光一瞥，丝毫不在意往前伸出掌心，目光柔软，“主人，管家程序升级，请求进行基因锁定。”

    “请把您的手指探入我的掌心锁定。”

    “成为我独一无二的主人。”

    苜熹反问：“独一无二？”

    枕下，她拿枪的手渐渐放下，他展现出最纯良的笑：

    “是的，您的每一组基因都将烙印在我体系深处，我的一切将与您匹配。”

    “您的意愿，便是唯一指令。”

    她的基因？

    这个机器人身份存疑，如果别有用心，她的基因会因此泄露。

    也不排除管家程序升级，但这样也不是这个机器人的意愿。

    孤单太久，苜熹从未想过能和人在基因层面上进行连接。

    毫无疑问，她是心动的。

    “你…有名字吗？”

    他运行的瞳孔出现一瞬停滞，宽厚手背轻轻靠上她的：“弥辰亿，主人，您可以随意称呼我。”

    “那我叫你阿亿可以吗？”

    弥辰亿眼中闪过瑰丽的光亮：“好。”

    他的掌心向苜熹完全张开，无声邀请。

    脑中关于眼前女孩的信息浮现脑海，这样强势的一个人，无法对绝对服从说不。

    他来的目的就是呆在她身边，随时随地感受她、 不被抛弃。

    他需要陪伴，他想要陪伴，这是他程序的基础。

    女孩指尖落在弥辰亿掌心，他清亮的瞳仁里浮现一层暗色。

    感受那层触碰朝着小洞滑去，弥辰亿浮起意料之中的浅笑。

    慢慢靠近间，一股奇异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流动。

    苜熹垂眸，在他殷切的目光里，手指渐渐放下来。

    “阿亿，谢谢你，但这样就够了。”

    弥辰亿愣住，手掌被女孩拢起，晨曦下，她的面容虚幻朦胧。

    “你的选择太少。”

    “基因锁定之后，如果某一天找不到我，你会无处可去。”

    苜熹不确定现在，只能慢慢观察，但目前来说，新管家应该是好人。

    她拿起那碗放下的粥：“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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