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姐……

    顾寒枝愣了一下，几乎是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她。

    夏云兮。

    那是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孩，也是他曾暗中起誓要用一生守护的心头血。

    如果不是夏云兮陪伴他，顾寒枝无法想象那些年他该怎么走过来。

    他深处在一个最黑暗的牢笼、一个最深不见底的深渊里，是夏云兮，拖着那副病弱的身躯，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保护着他。

    可偏偏，在他好不容易爬上那个最高的位置时，夏云兮却在此时病逝了。

    其实，第一眼看到褚炽的时候，顾寒枝就觉得她们很像。

    就皮囊而言，她们两个的五官是相似的，可时间一久，他却一次都没有在褚炽身上看到夏云兮的影子了。

    她们眼睛的形状很相似，可眼神中迸发出来的情绪与感觉，却截然不同。

    夏云兮像飘扬的风，她似乎可以包容一切，可顷刻间又能毁灭一切。而褚炽像熊熊燃烧的焰火，看似可以烧毁整个世界，可她留下的灰烬，却又能滋生万物。

    形似而神不似。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和褚炽打上交道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夏云兮了。

    明明，云兮才是那个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存在啊。

    可褚炽那团火，却在不知不觉中烧进了顾寒枝的心里，甚至烧掉了夏云兮在他心中占据的那一个角落。

    “顾总？”

    见顾寒枝陷入沉思，刘特助又唤了他一声。

    “就按往常的来吧。”

    又要来了，那个夏云兮没能熬过去的冬天。

    第二天，顾寒枝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去了墓园看望夏云兮。

    往常都是刘特助跟他一起，这次，顾寒枝让他留在车里等，他独自一人走进墓园。

    步伐很缓很缓，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居然有些惧怕看到夏云兮。

    顾寒枝的手中捧着一束白菊，轻轻将花放在那张黑白色的笑脸前。

    “云兮，我来看你了。”

    “我……我遇见了一个人，她和你有些像，又很不像……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

    顾寒枝的脑中浮现出褚炽的模样。

    这一瞬间，顾寒枝看着正在对他展颜忽然有种背叛了夏云兮的感觉，冷风刮在他的脸上，让他忍不住半眯起眼睛。

    “你、你会怪我吗？我好想……真的要失约了。”

    一生守护的誓约，如果会如此轻易地就被打破，云兮在天上，也会看不起他的吧。

    顾寒枝有些自嘲的想，他不自觉攥紧拳头。

    离开墓园的时候，顾寒枝看到了一个人，似乎有些眼熟。

    “请问，您是褚炽褚小姐的母亲吗？”

    余秋染是来看望自己去世的丈夫的，快要过年了，赶在年关前，她来给他送些吃的。

    她看着眼前这个俊秀的男人，有些疑惑。

    “请问您是……？”

    “我叫顾寒枝，算是褚小姐的老板吧，她在我的公司实习过。”

    ……

    现在这个年代，大家似乎都不太重视过年了，毕竟想要拥有的东西很容易就能拥有，就很难找到之前过年时的那种喜悦感了。

    褚炽早早就买了年货，采购了三大袋子的食材和零食，堆满了厨房。

    她不太会做饭，以前都是别人做给她吃，所以只能等余秋染回来。

    小小的两室一厅的房子，天花板有些掉墙皮，已经坏掉的电视剧旁边的墙上有基础涂鸦的痕迹，大概是苏阮阮小时候画的。

    褚炽在灰蒙蒙的窗户上贴上了红得像火的窗花，那是元旦的时候，她和母亲一起剪的。

    就是余秋染的手艺比她好得多，但褚炽还是将自己剪得丑丑的小花花贴在了窗户上，过年嘛，就得是这样儿的。

    对褚炽来说，拥有母亲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她只能无限怀念着，自己在母亲温暖的子宫里时，那种安然的感觉。

    她是个孤儿，对于自己亲生母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从记事起，她就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

    穷困、孤独、冷漠、残酷，在空洞的回忆中学会哀悼和别离。这是她对自己童年所拥有的全部记忆。

    明天，妈妈不在。所以她不能哭，不能弱小，只能咬紧牙关，在这个痛苦的世界里努力幸福。

    为了赚钱，她学了金融，而为了自愈，她辅修了心理学。

    说白了，她也是个有病的人呢。

    褚炽可以猜透小说中每个男主痛苦的原生家庭所带给他们的心理疾病，可却久久无法治疗还自己心里的伤痕。

    长大后，她拥有了很多，那些曾经让她趋之若鹜的金钱、权力、社会地位，她都一一掌握在了手中，可这样一个拥有了一切的褚炽却不敢踏进心理医生的治疗室。

    但是和余秋染相处的这些时间里，褚炽居然有种，童年那个渴求母亲的她被满足了的感觉。

    只可惜，余秋染爱着的是苏阮阮，而她也不过是因为占据了苏阮阮的身体，才获得了这份原属于别人的爱。

    客厅里传来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是余秋染回来了。

    “乖乖啊，饿了吧，妈妈现在就开始做饭了。”

    “嗯，我来打下手。”

    褚炽跑去洗手，站在余秋染旁边，她琢磨着开口：

    “妈，我有个朋友，今晚来咱们家一起过年，可以吗？”

    “可以啊，有啥不行的。女娃男娃呀？”

    “一个男生。”

    “刚好，我也邀请了个客人来咱们家，咱俩多做几个菜。”

    “客人？谁啊？我认识吗？”

    余秋染神秘的笑了笑。

    “等来了你就知道了。”

    褚炽有些好奇，据她所知，余秋染的社会关系挺简单的，周遭交往的一些朋友，不是小区里的邻居，就是工作单位的同事。

    不过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多一两个人对她来说没什么所谓。

    结果当门铃响起，她一蹦一蹦的出去开门的时候，却两眼一黑。

    “褚小姐，新年快乐，怎么？看到我很意外吗？”

    顾寒枝的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看着褚炽，可眼神里，分明泛着计谋得逞的精光。

    “啪”得一声，褚炽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大门关上，扇了顾寒枝一脸凉风。

    “妈，你叫的那个客人，不会就是顾寒枝吧？”

    褚炽有点小崩溃，剧情里没说这个时间点里有修罗场发生呀！

    “是啊，他已经到了吗？赶紧叫人家进来呀，外面待着多冷。”

    褚炽认命般闭了闭眼，掏出手机，给展辞春发去了一条消息：

    “情况有变，你到了之后最好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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