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辞春将后面的话默默咽进肚子里。

    因为他实在不敢确定，他和褚炽是否真的有继续一起过年的机会。

    那就，先用心感受此刻的幸福吧。

    起码现在的开心，是真真实实的。

    顾寒枝瞧着旁边这两人“浓情蜜意”的样子，心里多了几分奇怪的情绪。

    该不会是……

    顾寒枝的眼神落在了褚炽身上。

    他难不成是在不爽展辞春那么熟练的拉褚炽的手吗？

    他扶了扶眼镜，强迫自己将目光投放在别处，忽然间，居然有种被排挤了的感觉。

    可是一开始，他明明很乐见秦楼月和展辞春之间的争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也不自觉加入这场无聊的争斗里了吗？

    “差点忘了。”

    余秋染一拍沙发，站起来进了主卧。

    出来时手上还拿着三个红包和一个大红色的塑料袋，给沙发上坐着的三个小辈依次发到手里。

    “给你们的压岁钱。”

    顾寒枝有些愣怔地看着手中那个薄薄的红包，心尖涌上几分莫名其妙的赧然。

    他站上顾家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已经很久了，从来都是他身居高位俯瞰着如蝼蚁般的他人，可这次，他却被当做了小孩子一样。

    在这片他原本这辈子都不会踏足的穷困之地，感受到几丝家人的感觉。

    家人……？

    无用的东西罢了。

    他才不会需要这种东西。

    顾寒枝沉默着将红包塞进衣服的内口袋。

    回去后，随便找个地方扔掉就好。

    一旁的展辞春摆了摆手，想拒绝，却被褚炽强硬地塞回了他怀里。

    “给你，你就好好拿着。”

    她今天不想让余秋染因为旁的人而感到不快。

    “还有这个。”

    余秋染将那个大红塑料袋子塞进褚炽怀里。

    “你们几个年轻人不是都喜欢这些吗？我买得虽然不多，但应该也够玩儿一阵子了。”

    褚炽撑开袋子一看，是一袋烟花。

    不是那种可以窜上天的，是那种细长细长的、可以拿在手里的小烟花。

    就这么一袋子估计也才十几块钱，包装盒上印着颇有年代感的卡通娃娃画像，配色鲜艳，看上去土土的。

    “出去得话多穿点衣服，注意安全，回来的时候手脚轻点，别吵着我。”

    余秋染怜爱地揉了揉褚炽的脑袋。

    褚炽正好也想寻个由头把这多余的俩男人给清理出去，就将烟花袋子扎紧提在手里。

    “嗯，我知道了。”

    “放心吧阿姨，褚炽你还不放心吗？”

    展辞春一手将外套披上肩，一手拉起褚炽。

    褚炽将他的手拍掉，这家伙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顾寒枝没说话，将大衣挂在自己臂弯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情绪忽然就像被箭矢射中的雏鸟从空中掉落一样急转直下。

    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大概是房间里太热的缘故吧，出去透透气就好了。

    出门后，褚炽将烟花袋子递给展辞春，反正这家伙最积极，干脆就交给他好了。

    “褚炽，我还没玩过这种东西呢。”

    褚炽失笑：“还真是个大少爷。”

    展辞春有点小兴奋，他和褚炽的这种发展，这不妥妥的偶像剧吗？

    当然，要是碍事的人不在就更好了。

    展辞春故意挤进两人中间，将顾寒枝挤得远远的。

    这大概是顾寒枝成为顾家家主后最憋屈的一次，被一个脑子不好的蠢狗挤得走个路都走得不顺心。

    “展少爷，不会走路，可以不出门。”

    “我爱走哪走哪，你管的着吗你。”

    褚炽有点庆幸有这包救急的烟花了，要是真放任这俩男人继续待在她家，迟早当着她妈妈的面掐起来。

    两个男人扯头花的事最是麻烦了。

    好烦！

    褚炽加快了两步，走在前面，后面两个人就跟着她。

    顾寒枝看着褚炽的背影，他感觉到了褚炽的不耐。

    为什么？

    难不成是觉得他来打扰到她们两个单独相处了吗？

    褚炽对展辞春那个傻子有好感？

    怎么可能……

    冷风吹在脸上，让他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可心头的闷慌不仅没平息，反而越长越大，凸起了一个小疙瘩。

    一直到一块空着的地方才停下，看样子是小区里的居民平时会出来锻炼的小公园之类的地方，周围还有一些简陋掉漆的铁皮器材。

    这里除了她们三个人，连个鬼都没有，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展辞春好不在意的一屁股坐在一个下象棋的石凳子上，将烟花袋子放在桌上，桌面上还有刻出来的象棋棋盘。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心形的烟花，用打火机点上。

    滋滋滋……

    那颗“心”燃了起来。

    展辞春没玩过这小东西，只觉得又轻又小，烧得还快，似乎跟家里摆的那些名贵脆弱易碎的古董花瓶没什么区别。

    真好看……

    弱小的光，只能堪堪照亮他的一半脸。

    “啪啦”一下，最后一丝火光燃尽，周遭又陷入黑暗。

    不知怎的，展辞春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这支烟花一样“啪啦”了一下。

    褚炽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举起手机把屏幕亮给展辞春看。

    “我刚拍的，还挺有氛围感的。”

    是刚刚展辞春一本正经地看着烟花燃烧时的照片，微弱的火光在展辞春眼前跳跃，将他的侧脸映红，有些呆呆傻傻的，但是很好看。

    不似平时那种桀骜不驯的样子，照片里的他有点乖。

    “给、给我拍的？”

    “嗯。”

    展辞春想起来，褚炽上次给自己拍照还是他被绑着的那次，说起来，这张照片算得上是褚炽第一次正式给他拍照。

    “那你记得发给我。”

    “嗯。”

    顾寒枝就靠着一旁的攀爬架的杆子，他看着眼前的画面有点心烦，拿出手机假装翻了翻信息，实则余光都在那两人身上。

    褚炽也来了几分兴味，她从袋子里拿出两支星星样子的烟花，抽走顾寒枝手里的手机，将烟花塞进了顾寒枝手里，一只手一个。

    “拿稳了，这次我来点。”

    顾寒枝还没反应过来，两只手就已经捏住了烟花杆子。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居然有些治愈。

    “你别动，这个光影不错，我给你也拍一张。”

    褚炽想起了大学时和初恋白情人在一起的时光，那会儿她拍照技术还很一般。

    顾寒枝感觉到自己心上凸起的一个小疙瘩好像被轻轻抚去了。

    透过五颜六色的暖色光芒，顾寒枝看着褚炽脸上的表情，她嘴角有了几分笑意。

    觉察到那个上扬的嘴角，顾寒枝居然也不由自主跟着她笑了。

    烟花燃得很快，熄灭后，就只剩了光秃秃的杆子和两颗焦黑的星星。

    “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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