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云，你对神明是怎么看的？”

    听到二供奉说出的这个话题，范云一时间有些面露难色。

    大概是由于老爷子的影响，范云对于所谓诸神的态度也一向是敬而远之，尤其是在这个神明已经许久没有现世的时代，他更是觉得人类应该走出属于自己的步伐来。

    但这些话，在这位信仰虔诚的二供奉面前讲出来，合适吗？

    思考了片刻，范云这样子说道：

    “我觉得人类之于神明，就像蚂蚁之于巨人。”

    “蚂蚁久居巢穴之中，偶然一天，遇到了一位从他们巢穴旁边路过的巨人，蚂蚁们十分惶恐，害怕巨人会摧毁自己的家园，便把自己最喜爱珍贵的事物作为贡品，企图献给巨人，以求巨人的宽恕。”

    “巨人离开了蚁巢，没有破坏任何东西，蚂蚁们十分欢呼，认为是自己的供奉得到了巨人的认可，便为这位巨人建立了信碑，以纪念巨人的不灭之恩。”

    “过了很久，蚁巢附近又路过了一位巨人，蚂蚁们吸收了上回的经验，这回也依旧献上了自己最喜爱珍贵的事物，但是，这回的巨人不像上回的那位一样，他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棒槌，带着无边的威压砸向了蚁巢。”

    “巨人离开了蚁巢，只留下了一大片的废墟，蚂蚁们看着自己破败的家园十分难受，觉得自己遭受了不该遭受的灾难，怀疑是不是自己献上的贡品不够珍贵，才导致了这回的灾难，于是又立了一块新碑，在下面摆上了比第一块碑更好的贡品。”

    “又过了很久，虽然蚂蚁们十分辛劳，但上回的巨人造成的破坏太大，蚁巢依旧没有修复完整。但是，附近又路过了一位巨人。”

    “想起上两回的遭遇，蚂蚁们这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但破败的家园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破坏了，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他们这回耗尽全族之力，将整个蚁巢中珍贵的东西都搬了出来，祈求巨人的离去。”

    “但这回，巨人没有立马离去，也没有摧毁蚁穴，而是将手中新采来的蜂蜜分给了蚂蚁们一部分，然后才离去。”

    “蚂蚁们尝到了从未尝过的美味，感念这一位巨人的恩泽，便再次立了一块信碑，摆上了自己最好的贡品，以求日后还会有这位善心的巨人保佑恩泽。”

    一边说着这些蚂蚁的故事，范云一边默默地观察着身边老者的反应，似乎没有想要生气的表现。

    在刚刚说话的时候，范云就走到了二供奉的身边，以便观察对方的反应，自己是否还要接着说下去，现在看来，似乎没有问题。

    深呼吸了一口气，范云接着说到：

    “蚂蚁们以为是因为自己供奉的原因导致了几位巨人不同的举动，殊不知，对于巨人来说，他们供奉的枯枝烂叶根本就是一些看不上眼的杂物，也根本没有将蚂蚁们的供奉放在心上。影响巨人们行动的，其实不是蚂蚁的贡品，而只是他们自己的心情而已。”

    “对于第一位巨人来说，他只是路过了蚁巢，并没有注意到周边的蚂蚁，忽略路过了；而第二位巨人，心情不好，看到蚁巢上密密麻麻的蚂蚁心情更加烦躁了，就随手捶了一棍子；最后一位巨人，在路过的时候发现了被上一位巨人破坏的蚁巢，心生怜悯，便赠与了他们自己采来的一些蜂蜜。”

    金鳄听完了范云讲的整个故事，也算是明白了他对诸神和人类的看法，笑着摇了摇头：

    “你的这个故事还真是新奇，不过该说你不愧是范哲的弟子嘛，和他的想法高度一致。”

    “对于神明都是这样的态度，尊敬，但是拒绝。”

    打量了一下范云的面色，金鳄说：“不过我想你弄错了一些事情。”

    范云：“什么事情？请二供奉明示。”

    “神与人确实是天差地别，但并不是如蚂蚁与巨人一般无法逾越。对于人类来说，虽然机会渺茫，但却的确是有可能能踏上神阶的。”

    “这点我知道，老师的书中提到过这点。”范云点了点头。

    老爷子的书里记载过，凡人成神有两条路，一条是淬炼自身，以绝佳的天赋，坚决的意志配上百炼成钢的肉体，最终以凡人之身踏上生命之阶；而另一条，则是继承已有神明的力量与神位，通过外来力量改造身体与灵魂，从而成神。

    “此外，就是神明与人类的关系。”

    “神有着自己的想法，会愿意庇护自己所偏爱的物种，人类就是如此，而并不是毫不在乎的蚂蚁。”

    说到这，金鳄伸手搭在了范云的肩膀上：“斗罗大陆上留下来的神明传承其实并不少，除了我们武魂殿内部的诸神传承之地以外，还有海外海神岛以及杀戮之都等传承之地。”

    “虽然神明早已离去，但却并未放弃这里的人类，他们或多或少对人类都有着特殊的期许和愿景。”

    双手捧在身前，金鳄在胸前做出了一个特殊的手势，白首低垂，表情虔诚：

    “就以我们尊贵的天使神为例，她是带给人类第一缕希望之光的女神，带领人类在蛮古之时度过了无边的黑夜，给我们的生存和发展提供了莫大的帮助，最后也是为了人类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若非如此，仅仅是有着神之血脉存在的武魂殿是无法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的。毕竟强权能带来畏惧，却带不来尊敬与信仰。”

    范云：“嗯……”

    说到这，金鳄立身周正，看向范云的表情十分严肃，让他原本和蔼老者的模样突然变得不怒自威。

    “范云，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情，是你老师当初和我们这些老人当初的一些猜测，我不清楚他有没有跟你讲过，但我觉得还是得跟你讲讲，万一你不知道呢。以下的说法仅代表你老师的个人观点，我并不予以置评。”

    说到这，金鳄并没有留下停顿的时间给范云反应，而是接着说到：

    “你的老师曾经翻阅了大量古代文献，在和我们诸多讨论过后认为，神明相比较与人类，更为高级的是生命的层次，但他们所掌握的力量，或许并不是源自于此。并不是成为神明就能获得那种力量，而是只有成为神明，才能承受那些力量。”

    “那股力量，也就是诸神的神威，被范哲称之为‘权能’，是神明执掌世界力量的源泉，是被世界所承认的，神明所掌握独一的‘规则’。”

    “虽说多年来斗罗大陆上已无成神之人，但根据以前的古代资料我们也可以发现继承神位成神者要比以凡人之躯登上神阶之人多得多。”

    “范哲认为，继承神位成神之所以更简单，就是因为那是已成神者预留下来的，包含了帮助试炼者逐步蜕变脱去凡人灵与躯的成神九考，以及最为关键的‘神之权能’。”

    “而若是想仅靠自己成神，先不提淬炼凡身的难度，就说这‘权能’就足以难到大多数人。”

    听到这范云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地问到：“为什么？”

    看到了范云的表现，金鳄知道了范哲应该没有和他讲过这些，于是解释道：

    “你的老师认为，‘权能’之所以强大，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它的独一性，就像天使神执掌光明，海神执掌大海一样，一个‘权能’只有一份，而神明都掌握着各自的权能不放，走了神明走过之路的后来者如果不选择继承神位，又哪有晋升所需的‘权能’呢？”

    “而且，你老师认为，‘权能’是可以抢夺的，并不是说某一个神就只能拥有某一种‘权能’。若真是这样的话，为了变得更强，掌握更强大的力量，神明就会收集吸收更多的‘权能’，留给我们人类的就更少了。”

    “为什么我的老师会认为这个……‘权能’是能被抢夺的呢？”范云皱起了眉头。

    “因为不管是你老师还是我们其他人，都有一件想不清楚的事情。那就是执掌杀戮的修罗神为什么拥有名为‘执法’的神权。”金鳄说到这的时候也皱起了眉头。

    “修罗神的成神之基是杀戮与战斗，与律法正义关联并不大，若是掌握了‘行刑’我们倒并不觉得奇怪，但他却成了执法天神。你的老师认为，这或许就是修罗神成神之后抢夺而来的新神权。”

    说完了这些，金鳄摇了摇头：“我不是研究这些的人员，所以对你老师的猜测也没法多做判断，现在将这些转述给你，希望你能得到自己的答案。”

    范云听完了这些，沉默了一小会，突然问到：“二供奉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跟我表述成神之难，难道是希望我以后选择继承流传于世的神位传承吗？”

    听到范云的这话，金鳄却突然笑出了声来。

    “哈哈哈！”

    “不是，相反，其实我希望你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来，属于人类的路来。”

    “越是接近凡人的极限，越是能感到神威的浩大，内心中对神的敬畏也会更加明显，更加感慨人类的卑弱渺小……”

    “你的天赋自古未有过，身为人类，即使是信仰天使神的我……也是无比希望人类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人威’，而不是单纯地依托神明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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