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话近似于恶魔的低语。

    虞雀后背汗涔涔的，背脊紧绷，她想开口，却到最后想不出一个好理由。

    她能说什么。

    她的过去什么都不能说，她是周家从地底爬上来的恶鬼，要向所有伤害过周家的人复仇。

    如果这么说，虞雀敢担保——

    谢寅礼会直接把她从车上丢出去，然后以谋杀唐盛的罪名，送她进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每一秒，都是对她的折磨，呼吸都跟着紧张起来。

    谢寅礼适时递来一张抽纸，“没必要这么紧张，我只是吃大哥的醋故意发难而已，擦一擦，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

    虞雀看着那张抽纸，停顿几秒，伸手接过。

    她声音很轻，在寂静的车内近乎要听不清楚，却又能让谢寅礼明白她的理由。

    “我本来是有点怕的，但后面转念一想，您是为了我，所以我不怕了。”虞雀说，“你会动他，归根究底是因为他先欺负了我，对吗，谢先生。”

    谢寅礼看着她，轻轻笑开，“是。”

    他的点头宛若大赦一样，让虞雀重新开始呼吸。

    她却没什么心情再开口了。

    车厢里安静的恶可怕。

    车顺着他们的谈话停在谢宅门口。

    谢家的权柄摆在那，今夜注定有很多人，他们来的还算早，就这么一会，已经能够看见来来往往的人，和停在别墅前的豪车。

    虞雀抬头看过去，还发现了几个熟人。

    江让，和他那一群兄弟。

    谢寅礼显然也看见了他们，斜斜睨过一眼虞雀，故意打趣：“要不要见见你的旧情人？”

    虞雀看过一眼，转过头，“不用。”

    江让算计了她一次，她算计了江让一次，暂时算扯平了。

    现在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再过去。

    谢寅礼勾了勾唇，声音平静：“那我们进去？”

    虞雀低低嗯声。

    她亦步亦趋跟在谢寅礼身后，扯住他的衣袖，像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整个人拘谨地厉害。

    他们刚进大厅，眼尖的名媛纷纷围上来，朝着谢寅礼打招呼，她们的目光短暂落在虞雀身上，又离开了，把她当做透明人一样。

    这里谁家不知道谢寅礼是花花公子，女伴没有十个，也有七个，玩玩而已，过不得眼。

    而且，今天的风声早就透露出来了。

    要替谢家的大公子和谢家三公子相看名媛——

    她们自然不会和谢寅礼因为一个女人闹得没脸。

    虽然他花心，但长得的确帅。

    看着能多吃两口饭。

    谢寅礼被名媛圈围的团团转，虞雀被后来的名媛不留痕迹挤出核心圈，她抬头，就看见谢寅礼游刃有余面对各种美人，完全没有想起她的存在。

    又有几位名媛凑了过来，她们有人还过分得很，状似不经意用高跟踩上虞雀的鞋面。

    虞雀吃痛，往后退一步。

    肩头被人扶住。

    她侧头看过去，目光所及之处，瞳孔紧缩。

    “很意外？”男人微笑问。

    虞雀半晌开口：“你不是在海城，怎么回来了。”

    纪宗明微笑：“谢家大公子的生日宴，我当然要赶回来。”他侧过身体，语气压低：“有人在调查我们过去的关系，我已经派人通知你了，你收到了吗？”

    虞雀眉心微微一跳。

    她说，虞老爷子怎么会突然知道她在调查周家的事情，原来是纪宗明通风报信。

    声音压低，她控制着怒气说：“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纪宗明仔仔细细扫过她的眼睛，“老爷子发现了？”

    虞雀没有否认，只是冷冷看着他。

    “抱歉，”纪宗明认错的速度相当快，他随手从侍从那里拿过一杯葡萄酒，递到虞雀手心，“我当时只想让你知道，又不想谢寅礼发现，没想到老爷子听见了风声。”

    虞雀看着手里折射出光线的高脚酒杯，克制住了一杯泼上去的冲动。

    “道歉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纪宗明：“等过一会，我会让你看见我诚意的。”

    他诱惑道：“其实你选谢寅礼，真的还不如选我，你看他在女人堆里春风得意，什么时候想过你？”

    虞雀没说话，她压根不相信纪宗明。

    自然他的话，也听不进去。

    就在这时，谢寅礼终于应付完一群女人，从当中拨开，走到虞雀身侧。

    他侧头看向一侧的纪宗明，声音温煦含笑：“纪总，好久不见了。”

    纪宗明客套地虚与委蛇：“好久不见，谢行长，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了。”

    商场上的打交道，都是别有深意。

    谢寅礼：“听这话，纪总是要回京市了？”

    “俗话说，落叶归根，父母年纪也这么大了，我是该回来了。”纪宗明颇有深意地扫过一侧安静站着的虞雀，“而且，我爸妈也想让我找一个京市本地的女孩结婚生孩子，我想了想，觉得他们的建议是对的。”

    谢寅礼面色不改，长臂一伸，揽住虞雀的腰。

    这是个充满宣誓主权意味的动作。

    他不徐不疾开口：“看来纪总是有自己的规划了。”

    纪宗明道：“有。”他干脆道：“我有个暗恋很久的女孩子，我正在追求她，希望她早晚有一天可以成为我的妻子。”

    虞雀只感觉腰上的手越来越紧，眼皮没抬，言辞却极其杀伤力：“纪总，女孩都不喜欢强势的男人，她们都会选择自己喜欢的，就像我——”

    目光侧过去，她看向谢寅礼。

    视线汇聚于一点。

    谁看，都觉得非常甜蜜。

    谢寅礼捏了捏她脸蛋，调笑：“你这么在纪总面前秀恩爱，就不怕他记你一笔。”

    虞雀从容不迫，“纪总会跟我计较吗？”

    纪宗明看着他们的表现，眼眸沉沉，忽而玩味一笑：“不会。”

    虞雀抱紧谢寅礼的手臂，娇嗔道：“只有你会和我计较。”

    谢寅礼笑而不语，只是那胜利者的眼神默默飘向了纪宗明。

    纪宗明跟着微笑。

    局面一时有些诡异。

    “寅礼——”男人的声音恰到好处从身后传来。

    虞雀循声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和谢寅礼三分相似的男人。

    他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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