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温柔,飘荡在空气里。
谢寅礼回头看过虞雀一眼。
虞雀神色软绵羞怯,睫毛垂落片刻,她再抬起眼,声音很小:“你爱我吗?”
在一瞬间,山峰剐起大风,吹动树梢——
将她的声音悉数吞没。
谢寅礼手指动了动,嗓音平静:“你说什么?”
“……”虞雀思忖几秒,慢慢地摇头。
有些话,只能问第一遍。
因为问第二遍就完全不是这个感受了。
谢寅礼道:“那就回去吧。”
虞雀点了点头,敛下眼底的情绪,和谢寅礼一起回到帐篷。
帐篷的帘子是半拉开的,三角形的夜灯挂在上面,方源神色如常的站在他们的门口,手里拿着几串烧烤,见到他们过来,他把烧烤递给虞雀。
“刚刚看你烧烤都没几串,他们现在又烤着玩了,就拿一点过来给你。”
虞雀一怔,“谢谢。”
方源:“不客气。”他看着虞雀垂在身侧的手,再次催促:“拿着吧,高雅那边我也让人给她送过去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虞雀不拿反而不合适。
她接过方源手中的烧烤,再次说了谢谢。
方源似乎仅仅只是为了这一件事,没有其他心思,送完烧烤便走了。
虞雀抬头看了看谢寅礼。
谢寅礼面色平静,“看着我做什么?”
虞雀:“你吃吗?”
谢寅礼:“人是给你送的,要是我吃,就不合规矩了。”
虞雀听见他阴阳怪气的话,眉心跳了跳,“……”
半刻,谢寅礼缓缓开口:“我不吃辣的,你吃吧。”
虞雀只能坐在帐篷边,小口小口吃着。
谢寅礼扫过她,没说什么,脱下冲锋衣,里面穿的是一件纯黑长T恤,男人骨节青筋虬扎,线条绷紧,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他细致地把袖口卷到手肘位置,再抬头把夜灯光亮调低。
浅黄色的中性光把男人的眉眼晕染开一个小弧度。
退去伪装,愈发真实。
虞雀吃完烧烤,把签子装在她刻意留出来当垃圾袋的空袋子里,转头就看见谢寅礼如此样貌。
她唇边轻轻抿开一条弧度。
谢寅礼调完光,回头就和虞雀对上目光。
眼神交汇融化,浅浅波纹荡漾在两人当中。
言语可以让气氛变得暧昧,但,有时候不需要言语也可以——
因为眼神就是人最好的表达方式。
谢寅礼喉头滚动,抬手覆盖上虞雀的侧脸,他眼神暗晦难明,俨然是动了情的模样。
“再亲一下?”
虞雀倾过身体,主动贴近谢寅礼,目光锁定他的面容,“好——”
温热呼吸交换,唇肉相贴。
葱白手指攥住男人的衣领,如潮退去的世界之声,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们。
伴随着夜越来越黑,空地上的人更加少了。
只剩下寥寥几人还醒着。
没有人注意谢寅礼他们这边的动静。
一个绵长的吻交换完毕,帘子被拉上,他的气息难得温情脉脉。
虞雀趴在谢寅礼的胸口,微微闭上眼睛,聆听他心跳的声音。
男人的心跳很有力,鼓噪的像是在敲鼓,有一下没一下,重重敲在耳膜上,闷闷作响。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少女的眉头越皱越紧。
梦里的热浪扑面而来,烈焰燎开一角。
雾蒙蒙的天被烧亮。
男人和女人的尖叫混合在一起,咒骂着,惨叫着,仿佛要把一切都撕碎。
她怯怯站在门口,转身要跑。
两个男人猛然挡在她面前,低头道:“这里怎么还有一个跑出来的小女孩,丢进去。”
女孩都没来及说话。
下一刻,她被两个男人合力丢进房子里。
火舌四处了然,痛苦的灼烧感让虞雀惊慌至极,她下意识站起身,想要跑出去。
脚踝却被人抓的很紧。
她低头一看。
一张和阿雀如出一辙的脸展露在她的面前,满眼怨恨:“为什么我妈要我代替你,为什么你不去死,为什么!”
虞雀尖叫一声。
倏然,她睁开眼,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手掌心全是冷汗。
虞雀缓缓调整呼吸,又转头看了附近一眼。
男人睡颜安稳平和,他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动静,只是继续睡着。
提到喉咙里的心跳缓缓沉下,虞雀捏了捏手掌,起身换好衣服。
天色全黑,山峰静寂。
少女轻轻拉开一角,从帐篷里出来。
现在三四点钟,营地的人大多都在沉沉睡眠里,虞雀扫过一眼,只有少数几个帐篷亮着灯。
她脚步一顿,望着远处的地方行去。
空旷清新的山上,虞雀本来应该觉得松快,现在遭受梦的影响,却愈发觉得沉闷,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她往人际稀少的地方又走了两步,坐在台阶上,回忆起先前的梦境。
莫名的,她又想到了安蓁的那个电话。
里面说阿雀没死,说当年是虞母故意用阿雀换她活下来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
一个母亲怎么可能舍得下自己的孩子。
疑问在心头萦绕,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到最深处,喉咙也跟着发紧,呼吸不上来。
身边突然多了一道影子。
“被礼哥赶出来了?”男人声音散漫。
虞雀一惊,下意识站起身来看过去。
宋正大咧咧坐在台阶之上,仰起头,恶劣地勾了勾唇角:“看来我猜中了。”
虞雀对宋正没什么好感,她还记得上一次他把她推到水里的样子,皱了皱眉,默不作声地绕开他,就打算离开。
宋正挑眉,在虞雀的身后出声:“礼哥不是傻子,你利用他,他都知道,他迟早会把你抛弃的。”
虞雀止住脚步,“宋正——”
宋正:“嗯?”
虞雀:“你是不是喜欢谢寅礼?”
宋正:“?”
“不然你为什么这么阻拦我,就像是阻拦——”她斟酌几秒,像是在想什么用词,半晌出口:“就像阻拦情敌一样。”
宋正的脸顿时爆红,他看向虞雀的目光目眦欲裂,咬牙切齿:“你是不是疯了。”
虞雀言笑晏晏,“我是不是疯了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真的对谢寅礼不一样。”
不然,干什么三番两次看她不顺眼。
只是她没有把话说完,转头就快步往山上走去。
天亮的时间大概在五六点左右。
现在马上就快五点,营地陆续有人醒了。
虞雀回到帐篷前,谢寅礼也被周围的声音吵醒了,他一只脚屈起,另一只脚盘着在帐篷里,屈起手臂揉着太阳穴,抬起目光微微看向帐篷前方。
声音微哑:“去干什么了?”
虞雀:“上了个厕所。”
乌灵峰露营的人很多,为了防止垃圾和污染,他们特意在山顶设了一个公共厕所和垃圾站。
谢寅礼:“上个厕所这么高兴?”
虞雀一愣,摸了摸脸,“有吗?”
“嗯。”
虞雀眨了眨眼,道:“我顺便呛了两句宋正,所以心情好吧。”
谢寅礼喝水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虞雀。
虞雀无辜同他回视,随后钻进帐篷里,翻出来放在旁边的包。
包里的零食和水很多。
她没有准备什么速食。
虞雀拿出两包小薯片递给谢寅礼:“要吃一口吗?”
谢寅礼刚睡醒,对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兴趣,他眉眼浅淡几分,声音缓缓:“你自己吃吧,我出去看看。”
虞雀拆开薯片包装,看着谢寅礼出门。
谢寅礼没有再外面逛多久就回来了。
山峰上的温度比地面更冷,还是凌晨,他掀帘子进来,一股寒气直直窜进心底。
虞雀下意识打个哆嗦。
谢寅礼手上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到虞雀面前,随后他坐到一边,“宋正带过来的,吃吧。”
虞雀:“他应该是为你准备的。”
谢寅礼斜斜睨过她一眼,“我们俩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
一个是给他的,另一个是给他们的。
虞雀心底腹诽,想到自己刚刚调侃了宋正的事,他肯定不会这么好心特意给她准备一份,但谢寅礼都送到面前了,她也没那么矫情。
接过谢寅礼手里的泡面,她从中用叉子戳起一块牛肉,喂过去。
谢寅礼侧头,目光落在叉子前的牛肉上,以眼神询问。
虞雀:“你吃第一口。”
谢寅礼眉心动了动,“没必要——”
裹着浓厚汤汁的牛肉瞬间被塞了进来。
她笑的狡黠,“男人不能说不要。”
毕竟是速食品,里面牛肉的味道算不得多少,还有点寡淡,谢寅礼皱起眉头,还是嚼了嚼,吃下去。
虞雀看着他咽下去,才开始吃自己的第一口。
她吃的慢,又时不时投喂谢寅礼。
宋正吃完过来找他们,两人才慢悠悠地出了帐篷。
现在绝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出来了,他们站在山峰外,看着天际线朦胧的一点亮光。
并不明显。
甚至,需要仔细观察。
这个空挡,高雅给虞雀送来一杯热水。
虞雀接过,刚感谢完,就看见谢寅礼和宋正站在前方,两人似乎在讨论什么,过后几秒,方源也跟着走过来,一起加入讨论。
而在这当,谢寅礼的身影几乎快和浓重的夜色合为一体。
他眉弓压低,脸上的情绪愈发的寡淡。
莫名的,带了一些寂寥的错觉。
虞雀手指紧了紧,指节贴着边缘热气,她慢慢靠过去,把热水递给谢寅礼。
“在讨论什么呢?”
谢寅礼喝了一口热水,声音平静:“宋正想在这边打造一个专业化的露营机构,顺便把乌灵峰的名声打出去。”
除了特意过来旅游的,就只有京都本地人会过来。
宋正方才也去考察过了,现在在山峰上的这个露营机构并不完善,很多东西都缺少,提供不了一个良好的体验,所以他还可以造一个更好的,等乌灵峰的名声打出去,他赚钱的机会只多不少。
虞雀道:“你们出来玩也会想这些?”
谢寅礼:“我只是给了他一点建议,难得出来玩,我没打算把脑子用在工作上。”
方源:“礼哥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都说什么既然都发现商机了,就要利益最大化——”
谢寅礼眉梢吊起,“我这么说过吗?”
方源看向宋正,宋正嘘的一声,转开目光,“有,当初不止这么说,你可是都落到实处了,还有你国外那几个据点现在不都是赚的盆碗钵满。”
谢寅礼手指轻轻搭在纸杯上。
宋正腆着脸,“您都提出宣传成地标了,要不然帮我想想再怎么往下深化?”
方源:“全都靠礼哥,你不用想的?”
宋正对此理直气壮:“有现成的脑子为什么不用,反正我只想赚点小钱,又不用继承家业。”
方源:“……”无语凝噎。
宋正话锋一转:“方家的物流比宋氏的更完整,到时候能不能用用?”
听着是想几家联合。
不过其实也不乏一个好主意,直接用现成的,比自己搭建更方便,也能一起赚钱。
谢寅礼掀眸,“这件事你找范荣联系。”
宋正不甘心地说:“礼哥你——”
谢寅礼转身,牵起虞雀的手,往旁边的位置挪了两步,他冷不丁地说:“看日出了。”
虞雀闻言望去。
灿烂日轮从山的水平线里缓缓冒出头,光线流转间,夜色如潮水一般退离,绮丽光辉照进人心底,云雾都仿佛染上了薄薄的金红色。
其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拍照录视频了。
虞雀摸出手机,正打算拍。
男人疏冷声音透出来:“虞雀。”
她侧头看过去。
瑰丽微醺的碎光掠过他的眉眼,男人语气平静而冷淡:“我可以爱你。”
虞雀的心突然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下。
很快,她却又恢复了理智——
“可以?”
谢寅礼却没有再回答,转头看日出。
虞雀唇角抿作一线,原本平波无澜的心湖被谢寅礼那一句话搅的天翻地覆,连同漂亮日出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提起眼睛,她又看了谢寅礼一眼。
虞雀沉下思绪,举起手机,录下视频。
光华流转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看完日出,所有人准备收拾下山。
虞雀收拾的很快,收拾完还有空余时间,她看向谢寅礼,说:“可以是代表有条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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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我可以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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