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吃我的就行了，我重新点一份。”

    “那怎么好意思……”

    “不好意思？那你就乖乖等着吧。”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不愧是老李，够意思，一见面就请吃饭……实在是盛情难却啊，要是我不答应你，还要说我不给你面子呢，哈哈哈……”

    看着这位大学时期的挚友，孙行，李归一有些忍俊不禁，还是熟悉的味道。

    “原来两位是朋友啊？”老板笑着从后厨走出来，“真是莫道前路无知己，天涯何处不相逢！来，我送两位一瓶酒，你们慢慢喝，菜马上炒好！”

    李归一本想拒绝，说自己不喜欢喝酒的，但看孙行一把接过了那瓶酒，也只好笑笑说：

    “老板，你这是怎么背的诗，东拼西凑的，我都分不清原诗是怎么样的了。”

    “献丑献丑，我初中就辍学出来打工了，没什么文化，也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就记住了这两句。”老板摇着头讪讪一笑，“话说原诗是什么来着？”

    “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吧，欸好像不对……”

    李归一自己也被绕晕了。

    “哈哈哈，两个没文化的，还是得我来。”孙行清了清嗓子道，“老板这两句诗分明是把两首诗里面的名句给混搭在一起了。”

    “前面那句是老李你说的没错，至于后面那句，应该是——”

    “明镜半边钗一股，此生何处不相逢！”

    “哈哈哈，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像我这种糙汉就只会说：卧槽，牛逼！”老板竖起大拇指道，“两位慢慢聊，我继续炒菜去了。”

    见老板走了，李归一跟孙行寒暄了几句，随口问道：

    “孙哥，话说咱们是怎么认识来的，我也不跟你一个专业，也不是一个年级……”

    虽然李归一的记忆力挺好，但再好的记忆力也不可能记得所有的事情。

    不管他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当初是怎么跟孙行认识的。

    “不是，你都不记得，你问我我哪知道？”孙行拧开酒瓶直接灌了一口，“呼~这酒还挺辣的……”

    “也许就是路上偶然遇到了，或者是哪节课碰巧同桌，双方有眼缘，就自然而然认识了呗。”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臭味相投。”

    李归一沉默半晌，若有所思道：

    “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喜欢喝酒的吧？”

    “人是会变的啊。”孙行耸耸肩，“以前不喜欢喝的吃的，过几年说不定就喜欢了，谁知道呢？”

    “确实，从气质和风格上看你变了好多。”李归一点点头，“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李归一淡然一笑，“说说吧，你这是怎么了，骑着摩托车跑大武市来干嘛？”

    “你还记得我当初毕业回老家干什么不？”

    “记得啊，你不是一毕业就回去当公务员了吗，在一群眼神清澈的大学生里面可是遥遥领先。”

    李归一调侃说着，忽然看了眼停在门口的摩托车，顿了顿道：

    “欸不对……你辞职了？”

    “哈哈哈，这都被你发现了。好吧，没错，我辞职了。”孙行显得很是无所谓的样子，“本来就是家里人逼我考公的，我们那地方就是这样，学而仕则优嘛，基本上家里有条件的，恨不得全都去考公。”

    “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就抱着先试试看的心理，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参加了考试，结果没想到一下子就考上了。”

    “刚开始还好，感觉一切都还蛮新鲜的，可是渐渐的，我就发现自己融入不了那里的氛围，整天到晚死气沉沉的，各种官僚主义，各部门之间相互推诿责任不干正事，一个本来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小事情搞得麻烦死，需要走几天甚至十天半个月的流程才能处理完……”

    “总之可能那工作就不适合我吧，我不喜欢，就辞职了。”

    虽然孙行说得轻松，但从他的话语和神态里，可以感受到他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好好的公务员不做……估计光是家人的反对就足以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了。

    “那你家人那边？”

    “自然是强烈反对的，但他们反对他们的，我辞我的，他们管得着吗？”

    李归一无声笑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毕竟两人的情况不一样，他父母早就去世了，姑妈不久前也病逝了，也不清楚遇到这种情况，到底怎么做才对。

    不过他觉得孙行辞职也没什么毛病。

    父母不应该强迫孩子去做他们不喜欢的工作。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最后能对自己负责的也只有自己。

    所以我们应该为了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父母或者孩子。

    只是，只是……

    “那你现在跟你家人的关系？”

    “估计他们当我已经死了吧。”孙行笑着喝了一口酒，“我也不联系他们，他们也不联系我。乐得自在。而且反正家里还有一个好大哥，不至于没人给他们养老送终。”

    “这样不好吧，毕竟是家人，我估计二老心里应该还是蛮想念你的……”李归一犹豫着说道，“你多久没回家了？”

    “多久没回家……嗯，快一年半了吧。”

    “那这两、一年半你在干嘛？也不联系我。”

    这时老板炒好一盘菜送了过来。

    “两位小哥先吃着，刚才太激动了，忘了问这位小哥口味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辣？”

    “没事，你按他的口味来，我不挑食，啥都能吃。”孙行对老板摆摆手，随后指了指外面的摩托车，还有身上的衣服，“你看我这身装备，应该是干什么的？”

    “唔……”李归一认真想了一会说，“你不会是在当旅游博主吧，在全国各地到处旅游，拍视频？”

    孙行闻言大笑，“你看我是当旅游博主的料吗？摄像机都没有。”

    “那你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穷游呗。”

    “穷游？”

    李归一愣了好半天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对啊，穷游。”孙行夹了一筷子菜，“是不是感觉很不可思议？认为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我以前也这么觉得，但现在我就是在做着自己以前不敢想象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似乎也心生感慨，唏嘘不已道：

    “人生无常啊，你永远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每个人都有无限可能。”

    “这个可能有好有坏，但是生活本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在结果尚未明晓之前，谁能说某件事就一定是好或者不好呢？是不是啊老李？”

    李归一微微一笑，“是啊，人生无常，每个人都有无限可能。”

    突然孙行愣住了，他面色古怪地打量着李归一，纳闷道：

    “不对啊，老李，我记得今天是星期二吧，你不老实上班，一个人跑这里来吃饭，你、你不会也辞职了，现在跟我一样是无业游民？”

    “咳，正是。”李归一忍住笑意，“两周前辞职的。”

    “哈哈哈哈哈，我说怎么跟你这么一见如故，惺惺相惜呢？敢情是难兄遇到难弟了……”

    “不不不，孙哥，我们不一样，我跟你还是有所不同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没有工作吗？”

    “那不一样。”李归一摇了摇头。

    “哪里不一样？”孙行不解。

    李归一喝了口白开水，让自己尽量显得朴素低调，不会伤到他那过强的自尊心，缓缓开口：

    “我，有，钱。”

    “啊？什么？”孙行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我有钱，你没有。”

    李归一很是平静地说道，语气里没有一点炫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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