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北半球冷空气活跃的异常明显，从北极圈倾巢而出的冷空气已经席卷欧洲多地。位于西欧的那不列颠群岛，更是受到这股冷空气的强势横扫。室外的气温一度低至-15.7摄氏度，阴冷潮湿的空气在呼吸间嚣张至极的肆虐着人们的肺部。这场百年一遇的寒潮让欧洲多国同时发布了紧急预警，学校、商场、教堂等诸多场所不得不暂时关闭。原本繁华热闹的城市街头只剩下道路两边的棕榈和女贞在瑟瑟寒风里摆出各种萧条又怪异的姿态。

    那不列颠群岛西南部的一座不知名的岛屿，岛上唯一一座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宅邸里传出连绵不断的呻吟，在孤寂的氛围下显得分外突兀而诡异。

    曹环若无其事的走进昏暗的客厅，落地窗外阴冷的天光将他的脸照射的惨白惨白的。幼小的身体犹如鬼魅径直走向长餐桌一头，站定后又从容转身坐上餐椅，看了一眼不断抖动的餐桌，发出一声完全不是孩童声线可以发出的问话。

    “完事了吗？”

    长桌的另一头，一个浑身乌黑发亮的人影像是猛然间从那一声声绕梁缠柱的呻吟声中清醒。一片乌黑的眼仁里逐现一丝清明，俯瞰着那具玲珑有致的娇体。

    “谢谢主人的恩赐。”在一声克制而又沉闷的粗喘声中，全身乌黑的男人摘下头套诚惶诚恐的走到一边双腿跪下虔诚的匍匐在地上。

    “不怕被发现？”声音沙哑粗粝，语气中满满的讽刺与讥笑。

    “主人，她在另一座岛上，没有船只过不来的。她不会发现。”全身漆黑的男人抬起头，窗外一抹阴冷的天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漆黑发亮的胶皮缠裹的身躯之上正是曹国华的那张脸。

    曹国华回答完问话后再次快速低下头去，仿佛再看一眼都是对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的“孙子”大不敬的亵渎。

    “哦～怪不得买了两座岛屿，真周全。”曹环翘起二郎腿，一胳膊撑在桌子上架起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脚下跪服在地的男人，紧身的胶衣之下是线条分明的肌肉，发缝间不见一丝银白，这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状态都来自他的赏赐。曹环俯看着曹国华，像是在看一件刚刚完成的手作，脸上露出的表情耐人寻味。

    “这是我应该做到的，主人。我为您做的还不够，我愿意为您奉献所有。”曹国华匍匐着，谄媚的往前快速的移动了几步遮去一片不堪的狼藉。

    “那具身体是个不错的容器，我很满意。坐在家里就能碰见如此契合的身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曹环的声音里充满令人不寒而栗的情绪。

    “这一定是美杜莎大人在冥冥之中的指引，只是这次被那个女人给搅了局。”曹国华声音颤抖身子压得更低了。

    “没关系，算不得搅局，目前时机也尚未成熟。不过我相信再坚固的东西只要出现一丝裂缝，那就离分崩离析不远了。”曹环冲着餐桌尽头挥了挥手，那具被曹国华冷落在一边的肉体消失在黑暗里。

    “那您的意思······”曹国华没敢抬头依旧用眼睛的余光瞄着曹环的脚趾，卑微的询问着他的意思。

    “他不是会继续担任你孙子的家庭教师嘛，那就让他好好传授那节还没来得及上的课吧。我说过那是个令人感到绝望的定律。”曹环惨白的脸上浮现一抹阴冷的微笑，一道令人发怵的黑色从他的乌黑的眼仁中一闪而过，包裹住整个眼球后又转瞬消逝。

    “好的，主人。”曹国华跪拜着，根本不敢抬头，并不停的点动着头颅以示自己的赞同。

    “画你带来了对吗？”曹环继续撑着自己的脑袋看向窗外，宅邸外的泳池里已经被冷风吹进了不少枯枝败叶，阴沉的天空像是很快就要飘雪了。

    “是的，主人。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提前放在了这座房子的地下室里。只是······”

    “只是什么？”

    “我担心我的能力不够，不能完美的完成仪式。”

    “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将那个老女人处理好，带来这里就可以了。”曹环跳下座椅走向窗子。

    窗外开始飘下稀稀落落的雪花，撞击在落地窗的玻璃上。曹环隔着玻璃轻轻哈了一口气，原本即将融化的雪渣瞬间凝结成黑色的冰花······

    “喂，您好，请问我们家电怎么断了，这大过年的。”白晓辉正准备用微波炉给大家热一些中午吃剩下的饭菜，却发现家里又断电了。

    “哎呦，真羡慕尹麟那个臭小子，现在不知道上垒没有。”尹川海一头倒进那张原本属于尹麟的沙发里，用被子胡乱的盖住身体，一胳膊枕在脑袋下方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又开始刷小姐姐跳舞的短视频。

    “白哥，要不咱们也出去吃吧。”文夏走到白晓辉的身旁。

    “不了吧，大过年的出去吃价格贵就不说了，咱们这儿也没有个营业的店啊。”白晓辉指了指窗外一片萧条的景象，眼看着天空又是要下雨的节奏。

    “好啊，我们出去吃吧。还是文闺女懂事，知道我的心思，我们这边没有店铺开业没关系的啊，我可以带你们去那个什么黄河路上吃的啊。短视频里说那地方是甲城永不停歇的小吃一条街啊。”尹川海一下子来了精神。

    “尹爸，你别说笑了，这会快要下雨了。我们这里离黄河路怎么说也有十几公里，坐地铁去还得换乘个两三趟呢。”白晓辉晃了晃手里的电话示意他在通话暂时不要和他讲话，“没有啊，我们家没有用大功率不合格的电器！而且你这个是居民楼，不是学校的宿舍，我应该可以使用任何国标电器！”这会的白晓辉语气已经有些着急了。不用猜也知道又是不作为的物业在推三阻四。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大过年等你们初五上班再来给我来排查问题的。找房东？找什么房东？现在你觉得我找得到吗？喂？喂！”

    文夏拍了拍白晓辉的后背，一听他这样连续‘喂’了几声就猜到一定是物业那头率先挂了电话。

    “算了啦，白哥，我们出去吃吧。过年嘛，开心点。我请客，我年前在图书馆帮忙的工资刚到了。”文夏也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笑着说。

    “不行，怎么能······”

    “哎呀，文夏闺女，我就知道你大气，咱们去吃本帮菜怎么样？”

    几乎是同时，白晓辉在断然拒绝文夏请客的时候又被尹川海打断了。

    “尹爸！”白晓辉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些责怪的叫了尹川海。

    “好！尹爸，我之前有被同学种草了一家本帮菜，我一直想去吃来着，咱们一起去吃。”文夏这边倒是爽气的满口答应。

    “好，这次就咱们仨吃，不带尹麟那臭小子，让他泡妞去吧。”尹川海笑嘻嘻的，对于文夏的提议他感觉非常的满意。

    “可是·····看，下雨了。”正当白晓辉还想找个什么理由帮文夏省钱，窗外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打击声，豆大的雨点再次落了下来。

    “不要紧的啊，你尹爸有车！”尹川海得意的向白晓辉和文夏说着，又翻找起自己的口袋和随身的包。

    “尹叔叔，你还买车了啊？”文夏有些新奇的追问。

    “额······”白晓辉则一时语塞，表情就和当初尹麟听见尹川海说买车时一模一样。

    “哎？奇了怪了，我的车钥匙呢？怎么也找不见了啊。”尹川海抓了抓一头纠缠在一起的长发，这些天一直宅家里，尹川海已经好久没有梳过他的头发了，油腻的会让人联想起一串串沾了油碟的海蜇头，艺术家的风范早就没有了。

    “是什么找不见了吗？尹叔叔。”文夏询问道。

    “没，没啥，走！我带你们去看我的车，大奔驰。我都没给尹麟那小子看过呢，哎~我到底给没给他看过呢。”尹川海的脑子中就像是起了一层雾，他不由自主地摇晃起脑袋，又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想要将那团雾驱散掉。

    当三人冲进雨里，却到处找寻不见尹川海嘴里所说的那台奔驰车时，尹川海发出了崩溃的叫喊声，他疯了一样在小区的各个角落寻找着，即使白晓辉和文夏两个人都无法将他拉回楼道中避雨，最终三人在大雨中浑身浸湿。

    当白晓辉拿着破雨伞跌跌撞撞的跑回来的时候，看见文夏正用手去为尹川海遮挡倾盆而下的大雨，而那个记忆中不曾与自己熟络过的后爸，展现出来是白晓辉从未料想过的模样。

    “找不见了，我唯一的成就，那是我唯一的成就了。呜呜呜~~”尹川海瘫坐在地上任凭雨水肆意的砸在身上。长发将他整张脸遮住，他再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故作潇洒的去捋一捋。这一刻的尹川海像一个被遗弃的孩童在雨地里无助的放声哭泣。

    原来这个男人也会伤心啊？原来他也会为了某个东西的丢失而感到难过啊？

    “来，文夏，你撑着伞，我来把尹爸扶起来，我们得快点回去。不然都得感冒不可。”白晓辉顾不得哭得龇牙咧嘴的尹川海愿不愿意，强硬的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连拖带拽的将尹川海弄了回去。

    当三人狼狈的回到出租屋里，衣服不断的往下滴着水。白晓辉催促文夏赶紧去换干衣服。自己都没顾上喘口大气就想要上前帮尹川海先换衣服，他的手碰触到尹川海身体，他感受到身体的战栗，这个男人他在抽泣。

    尹川海坐在地板上，脸深深的埋进了自己的双臂里，从原本的放声大哭变成了低声抽泣。

    “尹爸，先不要着急，说不定是违停了被拖车拖走了。咱们先换干衣服，不然会着凉的。”白晓辉将湿漉漉的外套从身上脱下来挂在椅背上。

    “我没有违停！我记得我的车停在哪里的。可是我却找不见我的车钥匙和车了。我甚至不记的来这里后有没有去开过那台车。”尹川海拼命的摇着头，显然他脑中的那团雾气并没有散去。

    长发上的水珠飞溅甩到了白晓辉的脸上但白晓辉并没有在意，依旧温和的劝慰道：“尹爸，先不要着急，一会我陪你去找物业，我们调监控，不行咱们求助警察，现在这个街道上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丢只猫都能找到，何况是一台车。”

    “谢谢你啊，小白······对不起。”尹川海抬起头看向白晓辉，半晌却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客气的。哎？尹爸，干嘛道歉啊？”白晓辉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有私心的，我是个坏继父啊，我原本只是想把那台车给尹麟的。才一直没有和你们说我有一台车。”尹川海再次低下头声音沙哑又愧疚。

    “这没什么，我并不在意你的车会给谁。”从小到大自己与这个男人都没有过多的接触，甚至他的意识中对于父爱的认知是茫然缺失的。所以他从不期望会从父亲这个角色那里得到什么，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白晓辉的潜意识里，一切都是靠自己扛着走过来的。他可以和他的妈妈一样坚强，不！他一定要比妈妈更坚强。

    “我知道我在你的心里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没有对你妈妈很好，和你妈结婚没有多久就跑去了东岸市，嘴上说着是为了生活，但实际上却是逃避了一个成年人应该承担的责任，自私的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尹爸，我······作为晚辈没有资格去评价你们的生活，但我想我的妈妈，她比我更需要听到你刚才的那番话。”白晓辉将自己半湿不干的卫衣脱下来帮尹川海擦拭依旧在滴水的长发。

    “我会去说的，我会的，请相信我，我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尹川海感受到柔软又带着余温的布料在头上轻轻擦拭着，他小声低语着，像是在给白晓辉做着保证却又更像是在给自己下着决心。

    “快点换上吧，我给小麟子打电话。”文夏很识趣的错开时间从洗手间出来，递了两套干衣服过来，又掏出手机给尹麟打电话。可是电话那头却一再传来单调的电子语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未在服务区”。

    “白哥，你试试用你的手机给尹麟打个电话，我这一直联系不上。”文夏弯下腰将尹川海换下来的外套拿起来，又扶着尹川海坐进沙发。

    “好，我试试。”白晓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的瞬间，感觉手腕间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借着屋外照进来的昏暗光线，他看见手腕处那串翠绿的珠子上蓦然间出现一条细长裂痕。

    像一条细蛇蜿蜒在他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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