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地板上没了动静的柏筱梅，许锦雅有些惊慌失措，她这样的富贵人家成长起来的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景。可是曹环却淡定的走向厨房，打开水龙头接了一盆冷水。走向昏倒在地的柏筱梅，一股脑全都浇在她的头上。半晌，见她依旧没有动静，用脚又踢了踢，便不再理会。

    “奶奶，我给你先煮点东西吃，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曹环刚刚身上那凌厉的气势不见了，说话的声音软糯，是小孩子的语调。

    “环环，刚才那是怎么回事？”许锦雅虚弱的坐在椅子上，枯槁的银发散落在肩头。

    自从她窥见儿媳王丕去世与自己的丈夫多少有关系，在过去的这些年，她就一直生活在愧疚里，她觉得是因为早早的失去了母亲才会让自己的孙子变得如此的阴郁乖戾。来自血脉里最原始的羁绊，让她不愿意放弃曹环，即使曹环大多数时候表现出来的样子都让人觉得孤僻的难以接近，但她一直尝试着与曹环沟通，。

    在很多时候她的努力都像是泥牛入海，毫无回应。甚至有时自己的身上会因此发生一些怪异的事情，所幸被李婷婷及时撞见而免除了危机。久而久之，整个曹家也就只有管家李婷婷知道自己一直尝试着与曹环交流沟通。

    或许是她的努力，在无数次的接触中有那为数不多的几次，许锦雅惊喜的发现曹环的眼神清明，说话的腔调不再是低沉阴郁亦或是假装天真。而是真实孩童的心智才会有的说话方式：

    “奶奶，我很好，不用担心。”

    “你是曹环，你是我的孙子吗？”

    “是，是我，我已经找到了一种方式保护自己，不让那个坏家伙把我完全吞噬。”

    “那个坏家伙是什么人？是不是因为他你才没有办法和别的小朋友相处的啊？”

    “是的，我想是的，我大多数时候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的身体，我只能躲藏在一个很黑很小的角落里，但是我有了一个哥哥，他会在那个坏家伙想来欺负我时出现将它赶走。”

    “是吗？哥哥？”

    “是的，不过我的哥哥现在也是小孩子，他没有很强大，他只会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但只要有他出现，我就会感觉到像是回到了妈妈的肚子里。那样的安全温暖。”

    “奶奶，你要相信我，我会回到你的身边的。请每一次在我出现时，第一时间认出我好吗？因为我真的很想和你说说话。”

    “好，奶奶答应你，一定会认出你。”

    这是许锦雅第一次见到眼神清明的曹环时，他俩的对话。

    “奶奶。”

    “曹环，我的环环，我真的太开心了，真的是你。我没想到今天会见到你。”

    “奶奶，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身体里的那个恶魔好像和爷爷有关系。”

    “嗯······我其实·····也多少猜到了。对不起。”

    “没有关系，我在哥哥的保护下很多次都有听到爷爷在和那个恶魔说能不能放过我。那个恶魔说只要找到更加适合的躯体，它就可以离开我，毕竟我这具身体对于它并非常满意。”

    “真的吗？”

    “不过我猜想它不满意我这具身体是因为我哥哥的原因。哥哥他正逐日的强大起来呢，虽然还是没有办法将这个恶魔赶出去，但是他足以维护着我免遭那个坏家伙的吞噬。”

    “我，我能为你做什么？奶奶想帮助你。”

    “当那个契合的身体出现时，一定要保护好他，不能让他成为下一个我。一旦那个恶魔找到契合的身体，他就会重返人间。”

    “那你怎么办？”

    “我没有关系，我还有哥哥，他已经拥有对抗恶魔的能力。”

    “你知道那个恶魔叫什么吗？”

    “我不知道。但它似乎和古希腊神话里的美杜莎有关系。”

    这是许锦雅与眼神清澈的曹环第二次交谈。

    “环环，我亲爱的孩子，是你吗？你还好吗？”

    “奶奶，是我，我很好，我没事。但是我想他们找到那个匹配的身体了。你得帮我阻止他们。”

    “是谁？”

    “家庭老师 。”

    “天呐，是小白老师？”

    “是的，你得帮帮他。”

    “好，我知道了，我想想怎么才能帮助那孩子。”

    “哼，小鬼，你以为你一直用那个愚蠢的方法会一直奏效吗？我只是还需要这副躯体，才没有杀死你那个可恶的人格。”

    就在许锦雅以为还可以和曹环交流时，一个低沉阴冷的声音忽然从曹环的嗓子里冒了出来。原本清澈的眼仁放大了一圈，变得浑浊呆滞。

    “环环，环环！你这个恶魔！你把我的环环还给我！”

    “滚开！老女人，否则让你自己从三楼跳下去。”

    “叮～”一声，打断了许锦雅的回忆，是曹环将热好的速食餐包从微波炉里拿了取出来。

    “奶奶，您别急，先吃点，我慢慢给您说。”曹环走出厨房，将甜玉米汤和鹰嘴豆倒进一个干净的餐盘里。

    “谢谢。”许锦雅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见到孙子能够站在自己的面前热食物给自己，开心的大口吃了起来。

    “奶奶，你刚才应该也听到了她所说的‘双生’。”曹环指了指浑身湿透瘫倒在地的柏筱梅。

    “是啊，什么是‘双生’。”许锦雅不解的问道。

    “奶奶，那就是我的哥哥。”曹环看着大口的吃着食物的许锦雅。

    “那个一直保护你的哥哥？”许锦雅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向曹环。

    “是的。我是曹环，是这具身体里的主人格，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的身体里一直寄生着一个恶魔，为了对抗它，不被它吞噬殆尽，我呼唤出了一个哥哥的人格。他会在我每次遭受吞噬时出现保护我，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在成长，他成了我留在这个身体里不被消耗殆尽的最后依仗。但他始终无法真正战胜那个恶魔。我知道他与我一样都在等待契机。”

    曹环顿了顿，看着许锦雅停下手中的勺子看着自己，眼中尽是心疼与担忧。

    “就在不久前，爷爷打算带着白老师和我出来旅行，实际上是想将那个恶魔转移到白老师的身体里。所幸被您给阻拦了，白老师并没有跟着我们来到这里。但是仪式还是照常举行了，您成为了仪式里的媒介，不过仪式的过程中出现了错误，爷爷并没有按照要求将您固定死，导致那个恶魔的灵体在转移时出现了分离。分离开的一小部分在您做出挣扎反抗时退回到我的身体，我和哥哥知道我们的机会来了。他冲了上去，第一时间与那部分尚未恢复元气的灵体展开了搏斗。很幸运，在日积月累的磨练中，哥哥完全可以战胜那残破的灵体将其融于一体。这就是刚才柏筱梅疑惑为什么我可以使用她主人的能力。”曹环细细的讲完这一段，许锦雅陷入了沉思，对她而言有些难以消化，但她对于这段似乎有些依稀的记忆。

    “那我的身体里不会也有那个恶魔吧？”半晌许锦雅想起自己虚弱的身体，看向自己干瘦的手指，下意识的问。

    “不，不会有的，那个恶魔已经通过您的身体返回到了那幅油画里，我想它不会在已经分离出一部分灵体后再故意分裂出其他的灵体滞留在别的躯体里，因为并不是所有的躯体都适宜它，特别是女性。我想它只会通过女性的躯体进行转移却无法在女性的身体里进行寄生。”尹麟宽慰道。

    “为什么？”许锦雅不解。

    “这个我也没有很清楚。”曹环无法解释许锦雅的这个问题。

    “那你和哥哥？哥哥和你？”许锦雅不知道怎么表达她现在的困惑与疑虑。

    “放心吧，奶奶，我和哥哥能够相处融洽，您需要我让他出来和您打个招呼吗？”

    “啊？哦，可以啊。”许锦雅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像是忽然间要见一个陌生人有些局促。

    “嗨，很高兴见到你，奶奶。虽然您第一次见到我，但我却很感激您。”曹环乌黑的眼仁缩了缩，透露着凌厉的威势，但眼神依旧清明。

    “啊，应该是我感激你才是。是你救了我的孙子曹环，哦，不对，我也不该这么说，你也是我的孙子才对。”许锦雅有些凌乱了。

    “奶奶，我的感激是来自于您对妈妈的友善，若不是这份友善寄存于妈妈的心里，变成一股力量融化于我的血液里我也不会被唤醒。”

    “是吗？”许锦雅忽然眼圈红了，有些哽咽。恍惚间她从曹环的这个人格里看见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奶奶，我不会时常出现，请放心，我不会和曹环争夺这副身体，但是如果您想我，您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曹钰。只要您叫我，我一定会来见您。”

    “好，好的，我的孩子。”许锦雅已经哭出了声音，尘封的记忆像千斤重石在她脑海里汹涌成浪。

    “别哭了，奶奶，您得再吃点保存好体力，我们得离开这里。”曹钰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许锦雅瘦弱的后背。

    “那她怎么办？”许锦雅擦干眼泪看向那个躺在地板上的女人。

    “她会随着这座房子一同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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