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说得动容。

    安如梦却还是目光沉静，表情沉肃，没有被动摇。

    王城：“因为刹车不及，你被车子撞到了，从路边的斜坡滚下去，脸部撞到石头，昏迷不醒。”

    “我带你去治疗，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而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意识到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

    “唯一能得到爱情的机会……”

    安如梦依然沉默。

    王城看着这样的她，一颗心沉入深海，感觉离光明越来越远……

    “我花了很多时间陪伴你，照顾你，希望能打动你。”

    “你最终被我打动。”

    “但你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你一定要弄清楚自己是谁，确定自己未婚才能接受我。”

    “我没有办法，便通过人脉，在苦山县给你办了一个名为‘何小忆’的身份，还陪你去寻找自己的亲人，寻找结果是身份证上的住址早就拆迁，没有任何人认识你。”

    “你在户籍机关里的登记信息也是未婚，父母病逝，没有兄弟姐妹。”

    “这样，你就能接受我的感情，永远跟我在一起……”

    10年前，公民的户籍、婚姻信息等尚未全国联网。

    苦山县又是西北一个偏僻、贫困、落后的小地方，那里有很多被拐卖的女性，在当地上户口很容易……

    当然，现在很难了。

    “至于我尚未离婚，也不可能离婚的事情，我更是不敢告诉你。”

    “所以，我只能另外给自己办了一个离异的、银城出生的、名为王瑾然的身份，这个名字本来也是我的小名，我在外面的时候经常使用这个名字。”

    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叹气，“我知道，如果你有一天知道了这些，很可能会恨我和离开我。”

    “但即使这样，我依然要赌一把。”

    “赌我这样的人，也能得到爱情……”

    他看着安如梦的眼，写着乞盼。

    乞盼妻子能体谅他的苦处，原谅他的隐瞒，他们还能好好地一起过……

    “你既要又要，凭什么要让我买单？”

    妻子的声音，击碎了他的幻想……

    安如梦死死地盯着他，眼里都是愤怒和不平，“你既保住了荣华富贵，又得到了理想的爱情，你满意了，舒服了，那我呢？”

    “我的自尊，我的原则，我的底线，算什么？”

    “因为你的自私，我被迫和我心爱的孩子们分开那么多年，甚至导致我的孩子以为我不要他们了，这又算什么？”

    “你既是为人父母，又是为人子女，你想过我的孩子们的感受吗？”

    “对、对不起……”王城简直不敢面对她的眼睛，低声道，“可是，这么多年来，你跟我在一起，生儿育女，过得也很幸福吧？”

    “是，我这10年算是过得幸福。”安如梦道，“可是，这种虚假的幸福，我不要！”

    她直视王城的眼睛，一字一顿，“我要注销何小忆的身份，还要带走两个孩子！”

    “你、你……”王城捂住疼痛的胸口，一连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我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人，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对我和东东、北北都很残忍吗？”

    “真正残忍的是你！”安如梦打断他的话，“你骗了我这么多年，如今真相大白，你还想让我继续活在欺骗中，放弃与孩子团聚的机会？”

    “小忆，我们是夫妻，又有两个孩子，你不能说走就走。”王城努力说服她，“我为了跟你在一起，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哪怕我用王瑾然的身份跟你结婚，我家里也极力反对。”

    “为了说服他们接受你，我做了很多牺牲……”

    “我收了心，回归家庭，再也不跟其他女人不清不楚。”

    “我接受了家里给我安排的职位，哪怕我并不喜欢这份工作。”

    “我还说服家里让我搬出来，和你在外面单独居住，不让你面对老人……”

    安如梦给予他的回应就是两声冷笑。

    他几乎说不下去了，但他觉得他还是要说。

    说了不一定有机会。

    但不说，就一定不会有机会。

    “我和联姻对象的孩子长期在国外生活，跟老人家不亲，甚至不打算回国。”

    “老人家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东东和北北身上，从东东和北北出生起就想把他们带在身边，自己养。”

    “我为了让两个孩子留在你的身边，跟他们吵过很多次，他们才作罢……”

    “小忆，我为了你，为了这个家，真的付出了很多……”

    “我爱你……”

    “我求你给这个家一个机会，我保证我不会再阻止你跟封家的孩子联系……”

    “既然你说得这么深情，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安如梦直视他的眼睛，“你跟郑映离婚，我就原谅你。”

    王城瞳孔猛然放大，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她居然……连郑映都知道？

    虽然郑映同样出身于四大权贵之一的郑家，但她已经出国定居多年，很少在国内露面，加上郑家是个庞大的家族，子弟众多，郑映并不出名。

    即使是在他们的圈子里，知道郑映是他原配的人也不多。

    然而小忆……全都知道了。

    什么都瞒不住了……

    “小忆，”他半晌才悲怆地道，“不是我不想离，而是我离不了。”

    “王家和郑家，就像两棵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已经无法分得清楚，而我和郑映的婚姻是保证这两棵大树联结在一起的关键……”

    安如梦打断他的话，面容俱是冰冷：“你看，你果然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就不要说这么多，让我保留一丁点儿对你的尊重。”

    “小忆……”

    “你再辩解，我真的会看不起你和恨你。”

    王城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颤着声音道：“真的……没有余地了吗？”

    安如梦：“是，我铁了心。”

    王城用力闭上眼睛，脸上俱是黯然。

    “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我爸妈已经睡了。”

    “等……天亮之后，我亲自去跟我爸妈说。”

    安如梦淡淡道：“确实很晚了，该休息了。”

    “希望你冷静下来之后想明白，我始终都是安如梦，不是何小忆。”

    王城张了张嘴，想再劝她两句，最终却变成：“东东和北北呢？”

    安如梦：“我把他们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原来……你都准备好了。”王城苦笑，做了一个深呼吸，“希望明天醒来的时候，会有……奇迹出现。”

    天亮了。

    太阳升起来了。

    奇迹没有出现。

    安如梦没有改变主意。

    王城无力地点头：“我现在就去见我爸爸，我会努力说服他。”

    他这一去，天黑了才回来。

    安如梦听到开门的声音，抱着儿子的玩具熊站起来：“怎么样？”

    王城注视她，面容看起来很憔悴：“我尽力了。”

    “我爸爸妈妈答应让你离开并注销何小忆的身份。”

    安如梦心中就是一喜。

    然而她脸上的笑容刚刚绽放，王城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她如置冰窟。

    “但是，东东和北北必须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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