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那里您打算怎么办，一直这样闹，也不像话呀。”

    闹 ？

    她一个封建王朝的后宫嫔妃，凭什么跟皇帝闹？

    凭他那点微不足道的喜欢吗？

    锦书好像还没认清主子的男人是天子的事实。

    苏和光隐去唇角冷笑，摇头道：“国孝期间，皇上不来很正常。”

    她不是故意敷衍锦书。

    只是——还是给孩子留点幻想的余地吧。

    锦书于是不再说话，整理好文房，自行退了出去。

    苏和光倚在软榻上神游。

    约莫黄昏的时候，晴空脚步匆匆走了进来，雁字锦书紧跟在他后面。

    “娘娘，出了大事！”

    苏和光一惊，她就知道！

    安静这段时间的后宫，绝对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何事？”

    她坐直身子，神色凝重。

    “拂云阁的柳宝林有孕了！”

    “哈。”苏和光嗤笑一声，又靠了回去：“这算什么大事？”

    晴空一愣，面皮抽搐两下，有点不知所措。

    “难为你有心，只是这与咱们无关，你们出去，看好门户就是了。”

    雁字和晴空对视一眼，依言退下去安排。

    苏和光双手托腮，陷入沉思。

    谁有孕那是皇上皇后该操心的事，与她无关。

    只怕，这个孩子对于柳宝林来说，也不是好事。

    国孝家孝两重在身，搞个孩子出来……

    说出去皇上的名声还能要？

    ……

    拂云阁。

    看诊的太医刚走，伺候的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只有皇上还在。

    柳宝林倚靠在软枕上，泪眼婆娑看着面前的男人。

    “皇上，都是臣妾不好，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黎泽此时，心绪复杂。

    原本他还有些羞恼，可这个女人脸色苍白，眼泪汪汪看着他。

    他还能说什么？

    怀孕也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事。

    至于这里面柳宝林有没有动手脚，还要查过才知道。

    于是他脸上还是挂上一贯的温和：“你先养好身子要紧。”

    说完转身离去。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柳宝林注视着他走远，神色变幻莫测。

    直到皇帝仪仗开道的声音渐渐消失，柳宝林才收回视线。

    宫女珍儿蹑手蹑脚走进来。

    “主子……”

    “有话就说，你我二人如今性命相连，唯唯诺诺做什么。”柳宝林眸光凛冽，语气却柔和。

    珍儿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抬头看向柳宝林的脸。

    “主子，这个孩子真的要生下么？”

    她算是看出来了，无论皇上心里怎么想，但对于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却不是全无怜惜。

    可这个时机并不对呀！

    更何况，新嫔妃里主子第一个有孕，到底打眼了些。

    柳宝林放任身子倚回床榻，语气轻蔑：“想不想生岂是我能决定的？”

    从算计怀孕开始，这个孩子存在的意义就不是为了生下来活下去……

    想到此处，她眼眶一红，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没哭出来。

    说到底，她也才及笄，能忍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

    且不说拂云阁如何，回了紫宸宫的黎泽这边，又是另一番情景。

    他蹙着眉，用力握紧手中朱笔。

    “福寿，安排銮仪卫秘密去查。”

    他没说查什么，可福寿心里明镜似的。

    銮仪卫是天子秘卫。

    他们只对天子本人负责。

    掌管天子出行与内廷刑罚，主要职责是缉捕谳狱，日常隐在暗处刺探情报，监察后宫与百官。

    是名副其实的暴力执法机构。

    也是天子座下最锋利的爪牙和掌中利刃。

    柳宝林有孕的事，明面上就这样冷处理了。

    没有加封，也没有处罚。

    消息传回后宫，不少人心里都犯嘀咕。

    苏和光只是了然一笑，黎泽的风格她早有所料。

    锦书将她刚画的扇子收起来。

    她近来无事，便跟内务府要了些素面团扇作画，渐渐从中发现许多乐趣。

    只是室内没有掌灯，锦书怕她熬坏眼睛，就自作主张上前给收了。

    “好了，不画了，看你嘴上都能挂油瓶了。”

    苏和光无奈一笑。

    “好说歹说您也不肯让掌灯……”锦书小声咕哝。

    最终仍是拗不过自家主子，只得出去了。

    苏和光独自枯坐在书案后，半边身子隐在幽深的黑暗里。

    忽然，纱窗外檐下的灯笼光晃了两晃。

    苏和光心下一凛，须臾又若无其事地发起呆来。

    一阵渐近的细微脚步声传入耳中。

    她没有反应。

    “柳宝林有孕了。”

    不大不小的温润男声在门口响起。

    苏和光方如梦初醒，借着门口朦胧的灯光看清来人，正是皇上黎泽。

    他在门口站定，从福禄手中接过一盏琉璃宫灯后挥退宫人，静静望着她。

    “啊，恭喜皇上。”苏和光波澜不惊。

    黎泽神色未变。

    只是，他俊朗的脸在琉璃灯火下，竟有些冰冷意味。

    二人谁都没说话。

    许久才听黎泽道：“你怨朕？”

    “皇上说笑了，宫妃最不该有的，就是怨恨。”

    “呵。”黎泽冷笑一声，跨进门来。

    “你是该怨恨，只不过，你是为宸太妃呢，还是为黎泓？”

    苏和光猛地抬起头，眼中有着不敢置信。

    她一直沉默着。

    寝殿里静得可怕。

    黎泽又走近几步，琉璃灯里火烛摇曳。

    苏和光被灯火晃了眼睛，她像融化的雪一样有了生机，走去黎泽身边，拿过他手中灯笼，转身将千枝莲灯树一个个点上。

    殿内渐渐亮起来，黎泽微眯着眼，从身后一把攥住苏和光的手腕。

    苏和光一怔，琉璃灯脱手，碎了一地。

    “说话！”

    他手上力道加重，将人扯得踉跄转身，与他正面相对。

    苏和光蹙眉，还是一言不发。

    黎泽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眸色意味不明。

    “这种时候，其他人都会赌咒发誓，说自己永远忠于朕，你为何不说？”

    他不知怎么，突然就心软，说出的话也不像他自己。

    苏和光终于与他对视，唇角缓缓绽开一抹笑。

    黎泽抚上她的面颊，修长的手指停在她嫣红的唇瓣上，轻轻摩挲：“告诉朕，你忠于谁？”

    他倾身靠得更近。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苏和光瓷白的肌肤上，殿内空气逐渐焦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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