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科举，是大安唯一一届皇帝亲自监督，全程参与的科举考试。也是孝文皇帝政绩中，光辉的一笔。

    此届举子堪称真正的天子门生，与皇帝有着天然的信任与情分。

    很快新的会试之期到来。

    天刚蒙蒙亮，贡院外就排起了长队。

    黎泽站在天桥上远远看着，直到太阳升起来，考生被检查过身上放入考场，他才转身离开。

    会试连续三场，每场三天，这九天，每天早上黎泽都会过来。

    他什么都不做，就那样含笑看着。

    会试过后，有半个月的清闲时间等待会试成绩，同时为半个月后的殿试做准备。

    黎泽终于闲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时，西羌使节进了京都。

    早在使节出发之前，大安就收到了国书。鸿胪寺出面接待，将人安置在驿馆。

    “西羌王这个老东西！”

    厉卓阳低低啐了一口，匆忙进宫。

    一进紫宸宫偏殿，他就义愤填膺道：“皇上，西羌王这个老匹夫，他说是派大王子前来请罪，随行队伍中却带着一位穿婚服的贵族少女，这是想给您塞人？”

    先前皇上微服出行，看见的异族细作正是西羌人，当天就被銮仪卫悉数缉捕收押。

    同时皇上发出一封辞令严厉的国书，申斥西羌王藐视上国威仪，图谋不轨。

    西羌地广人稀，土地贫瘠，境内一半牧区一半雪原，生活环境极为恶劣，早在太祖时便是大安属国，仰大安鼻息。

    收到国书，现任西羌王立马滑跪，派大王子入京请罪。

    谁知竟还暗戳戳带了位王女过来。

    他心里那点盘算，简直路人皆知。

    黎泽嗤笑一声：“他送，朕便要收么？”

    “皇上真真不收？”厉卓阳追问。

    黎泽没说话，只起身走向他，慢悠悠围着他转了半圈，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了厉卓阳屁股一脚。

    “啊！”厉卓阳惊呼。

    “滚蛋吧。”黎泽道。

    厉卓阳一骨碌爬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贼眉鼠眼道：“臣听说，这位王女是西羌圣女，容貌倾城，皇上当真不要？”

    他话说完，人已经窜出门去。

    黎泽摇头失笑。

    后宫不少人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虽然引起了一些骚动，总得来说还不算什么。

    毕竟前些日子的舞弊大案，也有嫔妃的亲眷参与其中，皇上雷霆手段震慑了不少人。更何况，理不直气不壮，皇上没有牵连她们已是开恩，若再惹是生非，只怕是自寻死路。

    西羌使节被晾在驿馆三日，直到第三日傍晚，才接到旨意，令他们于次日早朝时分觐见。

    宣旨的人传过口谕就走，徒留西羌一行人面色黑沉。

    “兄长。”少女婷婷袅袅走上前。

    黑塔般的大王子软化了，看向自家妹妹。

    “安国皇帝实在欺人太甚！”

    少女不以为意：“阿兄若是安帝，只怕做的比他还过分。”

    这事毕竟是西羌理亏，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安插细作，被抓了现行，这能怪谁？

    黑塔略消了气。

    不然难道抗旨？

    落后就要挨打，不是没有道理。

    朝堂的事，苏和光并不知道，只是宫里为西羌使者设了接风宴。

    接待属国使臣，规格与国宴不差几分，众人都打扮的美丽端庄。

    苏和光一身绯色襦裙，裙头绣着金边芙蓉，裙摆上全是金线密织的暗纹。走动时微金光芒流转。

    双刀髻上，簪着上回御赐的金累丝青鸾步摇，一步一动，振翅欲飞。

    又有内府局做的芍药绢花，真是惟妙惟肖，乍一看还以为是真的鲜花。

    她将黛眉描长了几分，不似寻常柳叶弯眉，特意强调眉峰，多了些凌厉与骄傲。

    眼线勾出眼尾不少，微微上扬。

    眼尾用红色胭脂晕染点缀。

    眉心画了一朵小小的火焰。

    华阳宫中，嫔妃们先在后殿等待。

    薛修媛坐在她身边，打量着苏和光一身装扮，苏和光也在看她。

    今日的薛修媛也不朴素，一袭紫色裙裳，尊贵而婉约。

    “和光眉画的不错。”

    “真的吗？”

    “真的，只是很少见人这么画。”

    尤其是眼线。

    这个时代的眉笔是一种矿石，不好雕琢得太过精巧当眼线笔，于是苏和光自己画了图纸找工匠做，又把黛石碾成粉末加入药草调和成眼线膏，所以少见才是正常。

    “莲舟下回来我这里，咱们一起研究研究。”好姐妹就是要一起美丽。

    很快来人催促开宴，众人起身去了前殿。

    一番折腾，各自按位份落座。

    朝中有爵位的人都来了，三品以上官员也都在席间。

    等众人来齐了，接着就是皇帝，皇后，以及西羌王子王女，一并进了华阳宫。

    众人起身，大礼叩拜。

    黎泽摆手：“今日西羌王子王女前来，是我们大安的贵客，诸位务必请二位贵客多饮几杯，让朕尽地主之谊。”

    众人忙应了是。

    然后坐定。

    因为是贵客，所以坐的十分靠前。

    众人落座后，膳食很快上来。

    因是国孝期间，所以酒是素酒，没有歌舞助兴，只有琴师隔着帘幕鼓瑟吹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到了说正事的时候。

    西羌大王子起身：“臣此番前来，自是为两国邦交。先前冒犯上国，还请安国皇帝陛下恕罪。”他举起酒杯，朝皇帝敬了敬，自己喝下三杯。

    黎泽略一点头，举杯喝了一口，算是同意揭过此事。

    这自然是早朝谈完条件的结果，否则也不会有这场酒宴。

    大王子见黎泽喝了酒，便又道：“其次，也是为臣妹尔玛找个归宿。世间哪里还有比上国天子更好的男子呢？所以，请陛下允许，留臣妹在宫中侍奉左右。”

    殿里出现一阵骚动，不少人窃窃私语。

    西羌王女起身，款款走到大殿中央。

    和安国女子的纤细窈窕不同，西羌王女更丰腴，面颊丰润，凹凸有致。

    她无疑是个美人，明明生了一双媚眼，却带着一股天真烂漫的气质，又纯又欲。

    她拜倒在地，声音如同黄莺出谷：“臣女尔玛，汉名烟絮，给大安皇帝陛下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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