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泽闻言只觉心头一松，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抬手扶住床柱，再次确认：“当真？！”

    生怕只是一场空欢喜。

    太医令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臣岂敢欺瞒陛下。”臣也想活命呐。

    黎泽笑起来。

    锦书也顾不得失礼，破涕为笑。

    “娘娘发热是好的，体内的胭脂醉会随着汗液排出，只是发热太久也不好，稍后用烈酒擦身降温，醒来就好了。”太医令叮嘱锦书几句，又道：“臣下去熬药，娘娘醒来喝了药，便没有大碍了。”

    “好好，奴婢记住了。”锦书连连答应，和绿萼对视一眼，绿萼出去取烈酒。

    见皇上还在，锦书迟疑着开口：“皇上还请回避，奴婢要给娘娘擦身。”

    嗯，就是要解衣。

    黎泽顿了顿，还是走了出去。

    其实他不想走的——但有侍女在。

    有点委屈，他希望她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自己。

    绿萼很快回来，手里抱着个酒坛。

    这一晚，整个梦溪轩彻夜未眠。

    寅时末，黎泽被福寿催着去上朝，他恋恋不舍地看了苏和光许久，才转身离开。

    昏睡的第四日，苏和光终于醒了。

    她是在听到一声鹰鸣之后，睁开眼睛的。

    锦书和绿萼轮流盯着，她刚睁开眼，锦书就发现了。

    “娘娘！”

    “嗯。”苏和光轻轻应了一声，她几日滴水未进，声音有些沙哑。

    锦书哭着跑去桌边倒了杯热茶过来喂她。

    绿萼就在此时进来，看到苏和光醒了，整个人也是惊喜交加。

    “来人，请太医！娘娘醒了！”连语气都雀跃上扬。

    苏和光喝了水缓了缓，才奇道：“这是怎么了？不就是睡了一觉？”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锦书的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洪水，哽咽着告诉她：“还说睡了一觉！您都睡了四天了！呜呜呜……吓死人了……”

    四天？！

    苏和光大吃一惊。

    然后就在锦书绿萼眼下看到深深的青影，显然这四天，她们都过得不轻松。

    绿萼绞了一条帕子给苏和光擦脸，也抽抽嗒嗒地哭诉一番。

    这四天，她们都不敢回想是怎么过的。

    苏和光一直笑着。

    很温柔的笑。

    她这会儿其实很虚弱，卧床四天时间水米未进，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更何况昨夜高热，骨头缝里都是酸疼的。

    可她在笑。

    黎泽得到消息匆匆赶来，一进门就看到她脸上的笑，不知怎么，忽然就红了眼眶。

    他大步上前，将人揽进怀里。

    苏和光迟疑一瞬，抬手搂住他的腰。

    “皇上……”

    “别说话，让朕抱一会儿。”黎泽抱得很用力，像要把她嵌进身体。

    苏和光放任自己什么也不想。

    几个宫女早在皇上进来的时候就退了出去，室内很安静，有种温情在默默流转。

    许久之后，黎泽才松开她。

    他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清减了不少，得好好补回来。”

    其实他看不出来有没有清减，但——遭了这一场罪总是事实，他也实在心疼。

    苏和光笑笑，牵着他的手放在腰上：“皇上摸摸，肉还在呢。”

    她从醒来就一直在笑，大约是在那个长长的梦里，听见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呼唤吧，所以心情不错。

    黎泽真就就着她的手摸了一把，然后反驳她的话：“没有。”

    好吧，正常情况下也没有，苏和光逗他呢。

    “太医人呢？”黎泽给她理了理衣裳，扬声问。

    太医进来小心请脉，两只手都过了一遍，另外两个太医丞也都轮流把了脉，商量过后才道：“娘娘身体已无大碍，只是饿了这么多日，肠胃略有损伤，需要继续服药调理，不可大意。”

    黎泽点了点头，看向苏和光：“你自己觉得可还有什么不适？”

    躺这么久，自然哪都不适。

    她如实说：“疼，还有饿。”

    黎泽紧张起来：“哪里疼？”

    他生怕是药还没完全解，立刻走上前，将她又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骨头缝里疼。”

    一旁严阵以待的太医松了口气：“娘娘昨夜高热，骨头酸痛算是一点后遗症，起来活动活动，慢慢就好了。”

    道理苏和光自己都懂，她就是——算撒娇吧。

    至此，黎泽终于放下心来。

    太医令出去又叮嘱两个宫女饮食禁忌，以及服药期间的注意事项。

    小厨房煨了燕窝粥，没一会儿就端了上来，苏和光洗漱过，和黎泽一起用了些。

    “你中了药。”黎泽放下银匙。

    苏和光很惊讶，她想不到有谁能把手伸进禁军守卫着的梦溪轩。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黎泽主动说出前因后果：“是西南独有的一种药，叫胭脂醉，下在你的香粉里——是在很久以前就下的。”

    苏和光胭脂水粉用的多，皇帝赐下的也多，就都放在一起，下了药的那一盒最近才开始用。

    下药的人都已经死了，药才开始发作，想想都令人觉得不寒而栗。

    ——是的，苏和光已经猜到了下药的人是谁。

    “是秦太妃吧？”虽然是疑问句，但她说得十分肯定。

    黎泽默默点头，他派人去宗正寺拷打了庶人渊（废成王）。

    “哎……”苏和光叹口气。

    成王母子就喜欢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进行政治斗争。

    先前她帮着废太子黎泓，叫成王母子吃了大亏；后来她又帮着新帝黎泽，直接叫他们翻不了身。

    他们是该恨她的。

    黎泽拍拍她的手：“别多想，是他们技不如人又卑劣无耻。否则，他们那么恨朕，为何不报复朕？”

    嗯，苏和光又被他们当成了软柿子。

    苏和光恨得牙痒痒，真想去宗正寺抽成王一顿！

    “你这次受了委屈……”黎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她受了委屈，可罪魁祸首早就死的死，下狱的下狱，好像这口气怎么都出不了。

    闻言苏和光反而安慰他：“臣妾已经报复过他们了，不是吗？”

    说着她转移话题：“白露青虹怎么一直不见？”

    原本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哪知黎泽瞬间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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