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一夜，苏和光就想通了。

    明玉心说过，即使等到特定天象，也要在蜜陀完成一个仪式，才能够回去，所以无论如何，她要去一趟。

    她把两个侍女叫到跟前，心里失落不舍。

    但还是道：“我如今的身份已经是个死人了……咱们相伴一场，你们处处尽心，到了这个时候，也无谓叫你们跟着蹉跎，都是大好的年华，正好不耽误，该嫁人就去嫁人，若是不想嫁人，我添些银子给你开个小铺子做生意也使得。”

    锦书和雁字闻言大惊，扑通一声跪下，锦书更是瞬间泪如雨下。

    苏和光哽咽着拉她们起来，一手牵着一个：“锦书我安排人送你回夏国，户籍路引会给你办妥。雁字也没了家里人，想去哪里，我都来安排。”

    锦书哭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摇头。

    她原是孤儿，跟着师父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师父故去后，她又开始流浪。

    后来阴差阳错遇见宫廷采选宫女，她被带进了宫，没过多久分到了要去安国和亲的主子身边，这一跟就是很多年。

    可以说除了师父，主子是她最重要的人，她不知道离开主子自己能去哪里。

    雁字的情况也差不多，她卖身葬父遇到了主子，被当时还是太子妃的主子路过救下。

    她对主子除了忠诚以外，还有深深的感激。

    像她这样的姑娘，若不是遇上主子，只怕就要沦落成下九流了。

    主子多好的人啊。

    她舍不得离开。

    到了后来，主仆三人抱头痛哭。

    惹得明玉心和她带来的扈从频频探头来看。

    她们昨夜停在一个小河边暂宿，这时候那群人已经收起临时搭的简易帐篷，朝苏和光的马车走过来。

    明玉心难得的没有闹腾，视线在主仆三人红红的眼睛上停留一瞬，丢下一句：“该启程了。”

    立刻转身就走。

    苏和光点头，又看向两个侍女。

    她们都选择留下，态度十分坚决。

    虽然无奈，苏和光也只得应了。

    她探头出去，叫了卫五过来，把打算说给他们。

    “我要跟着明玉心去蜜陀女国，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

    蜜陀女国在四国之外，具体在哪里没人知道。

    主子为何要去那里？

    苏和光无视了他们眼中的疑惑，直接道：“我再问一次，你们真的还要跟着我吗？”

    三人沉默。

    虽说故土难离，可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又哪里有故土？

    尤其卫五是暗卫出身，他除了忠于主人，对其他事物的感情相当淡漠。

    片刻后，三人异口同声道：“誓死追随主子！”

    苏和光感动之余，又忍不住难受。

    他们本不必跟着她吃苦……

    卫五表面粗犷，实则心细，见她很难过的样子，忙止住话头，说起旁的。

    “主子，暗线传回消息，宫里并不曾发丧。”

    苏和光愕然。

    卫五也觉得费解，他安排人从乱葬岗找了四具死刑犯的尸体放在马车上推下悬崖，那座悬崖下常有猛兽出没，等禁军找过去，也只能看到一些零散的血肉骨骼……虽说是这样，但足以瞒天过海，怎么宫里会不发丧呢？

    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卫五在考虑的问题，苏和光也在思考。

    ……

    安国皇宫。

    黎泽命厉卓阳去查明妃的脉案，又宣了女史过来，查阅侍寝记档，最后悲哀地发现，苏和光的的确确是带着两个月的身孕坠崖的。

    他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一个人在瑶华宫寝殿又哭又笑。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进去打扰，厉卓阳也不敢，他站在门外守了一整夜。

    天亮后，黎泽自己从里面打开了门。

    他面上已经平静无澜，除了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外，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厉卓阳只看了一眼就垂下头去。

    低头的瞬间，他听到皇上的声音：“传旨，明妃有孕，晋为贵妃，因腹中胎儿命格贵重，需在宫外出生，令明贵妃暂居衍庆宫。”

    衍庆宫，是黎泽登基前的府邸，他登基后就改叫这个名字了，偶尔皇上还会过去住。

    厉卓阳听完，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这……皇上像是疯了。

    是那种很平静的发疯。

    “皇上，皇上！”厉卓阳抬头，加重语气试图唤回他的神志。

    黎泽冷冷瞥他一眼：“明贵妃在衍庆宫的安全由你全权负责，去办吧。”

    厉卓阳嘴巴大张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全身。

    “可……宫里怎么交待？”他踌躇半晌，只憋出这一句。

    昨日消息灵通的嫔妃恐怕都得到了消息，这时候改口，如何能瞒得过去？

    黎泽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问：“为何要向他们交待？”

    厉卓阳哽住，无言以对。

    ……

    另一头，苏和光与明玉心一行人改换行装，扮作商队的样子离了京都。

    有四辆马车坐人，后面六辆马车装载着丝绸茶叶之类的货物，扈从骑马跟随，大大小小共五十人左右，像个正经商队的样子。

    苏和光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明玉心。

    她发现明玉心的身份极不简单。

    就不说她那些身怀绝技的属下了，连苏和光一行人改换身份后的户籍路引她都能办出来，也不知哪来的门路。

    明玉心被她看得不自在，略一侧身，展开手中折扇挡住脸：“别看了，再看我也不会爱上你。”

    有病！

    苏和光瞪她一眼，转向车外。

    他们走的是官道，道路不算颠簸，只是这个天气暑热难耐，马走得不快。

    “你真跟我走啊，你舍得你男人？”

    果然，不嘴欠就不是明玉心。

    见苏和光不理她，她又开始没话找话。

    苏和光闻言转回头，徐徐道：“我只是处在低位，又不是天生下贱，我舍不得他什么，谁天生就喜欢伺候人？”

    一席话堵得明玉心无言以对。

    马车进入下一个小镇的时候，卫五带人前去补给休整。

    谨慎起见，苏和光没有跟去。

    明玉心在树下搭了凉棚扶她下来休息。

    刚坐下，远远就看见卫五一行人匆忙往这边赶。

    明玉心察觉到不对，急忙迎上去。

    “出了什么事？”

    卫五喘着粗气，下马来到苏和光面前：“主子，镇上情况不对，咱们得赶紧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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