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四周，俨然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那些人身着甲胄，个个精壮有力，一看就是战场上身经百战的精兵。

    不远处的树上，利箭从树影里探出来，泛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卫五和明玉心的扈从都是一样，擅长收集情报和暗杀。正面战斗的时候，己方与他们相比，几乎没有胜算。

    明玉心面上毫无惧色，手摸到腰间，在腰带上一扯，一柄银亮的软剑到了她手里。

    苏和光按住她的手，微微摇头。

    明玉心不解，但最终还是妥协，没有动手。

    她把玩着手中软剑，扬声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安国皇帝陛下。”

    过了一会儿，对面的人群中分出一条路来，黎泽着一件天蓝色常服从后面走出，厉卓阳和梁云栋一左一右护卫在身侧。

    苏和光循声望过去，与他四目相对。

    黎泽眼中似乎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看得人头晕目眩。

    “蜜陀大皇女，你越界了。”

    话是对明玉心说的，他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苏和光。

    明玉心先是一愣，继而有种微妙的恼怒。

    她梗着脖子，就要上前呛两句，却再次被苏和光拉住。

    苏和光有自己的考量。

    早先她就对明玉心的身份有所猜测，如今得到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明玉心身份再特殊，也不宜在安国境内与安国君主交恶，这不仅仅是她自己的事，更是关乎到了两个国家。

    苏和光往前几步，将明玉心和卫五挡在身后。

    黎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闲庭信步到了她面前。

    “和光。”

    她好像瘦了。

    眼睛却很明亮。

    她身上没有离愁别绪带来的憔悴与黯然。

    黎泽抬手抚上苏和光的脸颊，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亲昵。

    苏和光偏头避开他伸来的手，后退了一步。

    “皇上。”

    黎泽眸中划过一抹暗色，手僵在半空。

    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窒息起来，弓箭手的弓弦绷到了极致。

    过去半晌，黎泽忽然摇头失笑，缓缓放下手。

    “和光，跟朕回去吧。”

    苏和光摇摇头，倔强地与他对视，分毫不肯妥协。

    黎泽嘴唇动了几下，挣扎许久，还是道：“和光……”

    苏和光就那样直直看着他，神情略带感伤：“六郎，只能到这里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听在黎泽耳中，却如万箭穿心。

    她顿了顿，又重复一次：“到此为止了。”

    黎泽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他失了分寸，又往前走了一步，焦急道：“和光，回去吧。你不喜欢的，朕都打发了，以后不会有人到你面前碍眼……还有，我也不会再逼迫你，我们好好在一起。你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苏和光凄然一笑，原来他一直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可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呢？

    她摇摇头：“那并不是你主动选择的结果，我又何必叫你为难？”

    她接着道：“其实你并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当然我也一样，我们只是不合适。”

    “你有你的皇图霸业，而我没有皇图霸业，那就退而求其次，有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我，那也是好的。”

    “但你不是那样的人。在你这里，永远有东西比我重要，你要人制衡我，要我永远无法脱离你的掌控。”

    苏和光哽咽起来，难以为继。

    黎泽愣在当场。

    他似是为难，又有些委屈。

    他想说皇帝不都这样。

    可他说不出来。

    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只要他说出口，他和她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明玉心暗叹口气，从后面递了一块帕子给苏和光。

    苏和光紧紧捏在手里，并没有用。

    她努力调整呼吸，平复情绪。

    “六郎，你有太多事要做。那些事当然比我重要，我都明白，也没有要怨你。”

    要说怨，宫里其他女人都比她更有资格怨。

    “我曾经也以你、以你的权力为跳板，短暂的获得过权力和人生的另一种可能。可事实证明，我是错的。”

    周围的人都觉得心脏被揪了起来，纷纷埋下头去。

    皇帝的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他们今日知道这些，怕是无法活着走出这片密林！

    厉卓阳暗中瞄了皇帝一眼，只见他面色灰败，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当然是很大的打击。

    黎泽的手不自觉按上胸口，一颗心剧痛难当。

    “你说……是错的？！”

    他难以置信。

    这句话几乎否定了他们过往的一切。

    竟是连一丝情分都没有吗？

    苏和光勉强一笑：“六郎，你是要成为千古一帝的人，无谓为了儿女私情纠缠。我祝你心想事成，功不唐捐——而我，我也要去追寻我的未来。我们就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句话结束，她沉默下去。

    黎泽也一直没有出声。

    过去很久很久，他才开口。

    “好。”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苏和光猛的抬头，对上他微红的眼睛。

    她心头一震，随后释然：“多谢。”

    明玉心上来拉她。

    苏和光刚要转身，却又被他叫住。

    “和光，可以让我摸一下吗？”

    他的视线落在苏和光平坦的小腹上，语气是卑微的祈求。

    苏和光沉默良久，到底心软，朝他走过去。

    黎泽的手有些颤抖，轻轻落在她肚子上：“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呢。”

    苏和光刚要说话，鼻端突然嗅到一股奇异的幽香，她来不及反应，就软软的往前倒去。

    黎泽另一只手一直护在边上，很自然地扶住她的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他把苏和光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凑近她耳边呢喃：“你骗了朕，礼尚往来，朕也骗你一次。”

    他又在苏和光脸上轻轻啄了一口，微笑起来：“你说开始就开始，要结束就结束，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厉卓阳脸色变了变，到底没敢吭声，一把抽出腰间佩刀，上前两步。

    明玉心眼看事态有变，顿时大惊失色。

    “快散开！”

    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利箭破空而来。

    黎泽弯腰将苏和光打横抱起，施施然走出人群。

    风中只留下冷冷一句：“就地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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