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扮女装只是权宜之计。

    若不是夜里，根本糊弄不过去。

    别的就不说了，单是走在路上，突然看见个一米八大高个儿的女子，这不奇怪吗？

    苏和光咬了咬唇，终于道：“三哥，咱们分开吧，只是你自己的话，一定会很容易甩开麻烦。”

    倒不是她怕被连累，说到连累，如今她和黎泓半斤八两。

    她是想着，黎泓有武艺在身，而且游历了这么久，见多识广，若是不带拖油瓶，他自己会安全很多。

    黎泓并不会误会她，只是他还是不放心：“留你一个人，这太冒险了。”

    “而且咱们刚离了凌州，先前那伙人没那么快落网，万一我走后他们出现……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怎么办？”

    却不想苏和光闻言笑出声。

    黎泓：？

    我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吗？

    苏和光把手伸到黎泓面前，黎泓不明所以。

    她的手很好看，皮肤细白，骨节分明，手指格外修长。

    但苏和光让他看的并不是这个，她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冷酷：“这双手，曾经杀过人。”

    间接因她而死的人就不说了，她可是实实在在用这双手捅死过刺客。

    黎泓先是愕然，随之而来的就是心疼，他甚至顾不得避嫌，忽的握住苏和光的手，声音微颤：“和光，你很辛苦吧。”

    苏和光闻言湿了眼眶，却笑道：“没有，都是自己选的路，我不觉得辛苦。”

    黎泓还是觉得歉疚，不由得沉默了。

    苏和光也沉默着，却没有抽回手。

    “啪”。

    烛火突然炸开一声轻响。

    黎泓回过神来，松开苏和光的手。

    掌心还残留着她的体温，他把手往身后缩了缩，突然有些不自在。

    苏和光假装没看见，从包裹里翻出一把匕首左右端详。

    她有些遗憾，她的剑簪被黎泽收缴了，那还是三哥送的呢，她用的很称手。

    黎泓盯着雪亮的匕首，目光沉痛，他要是做的足够好，和光手上也不会沾上血了。

    一时间二人心情复杂，又是长久的沉默。

    很久之后，还是苏和光先开口：“刚才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了，但咱们不可能永远这么幸运。我估计，江湖上恐怕也有人收到了消息，赏金猎人可不是吃素的。”

    以她对黎泽的了解，他一旦下定决心，必要赶尽杀绝。

    ……

    紫宸宫。

    黎泽带五皇子回宫，直接将孩子安置在了偏殿。

    此刻，他与厉卓阳讨论的话题竟与苏和光他们说的一般无二。

    “赏金猎人那里有什么消息？”

    黎泽以手支颐，状似不经意问。

    厉卓阳心慌气短。

    他最近总是容易心慌气短，若不是太医诊过脉，他真要以为自己病了。

    从知道明贵妃出逃有废太子参与开始，他就总是害怕直面皇上。

    但皇帝问话不能不答，他迟疑一瞬便道：“还没有消息。”

    黎泽半晌没说话，姿势都没变一下，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可是厉卓阳知道他没睡，一个顶尖高手，不会分辨不出。

    他踯躅片刻，还是说了想说的话：“皇上，您既然放不下娘娘，就不该对泓庶人下杀手……”

    这话他昨日就想说了，但怕刺激到皇上，也担心自己九族不保。

    直到今日发现皇上真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出于自幼的情谊，也只能斗胆直言。

    黎泽睁开眼睛，抬起头来，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忍不住笑起来。

    厉卓阳：？

    “皇上，您是觉得臣说的话很好笑吗？”

    黎泽止住笑，微微摇头，然后叹了口气：“从前朕也这么想，朕总觉得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所以朕留着他……”

    他停顿下来，声音渐渐变得低沉：“可是你看到了，朕做了所有朕能做的事，还是无法留住她……既然这样，朕又有什么必要顾及她的心情，留下黎泓给自己添堵？！”

    最后一句被他说得咬牙切齿，若是黎泓就在面前，他怕是要扑上去咬人家。

    厉卓阳不知还能怎么劝说，说实话，他挺能理解皇上的。

    皇上这个人，表面上温和，实则性烈如火，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单是他从前能放黎泓活着离开安国，已经很难得了。

    可是……

    “若是这样，皇上与娘娘之间，恐怕永远无法好好相处了。”

    黎泽冷笑一声：“无法左右她的感情，那朕便左右她的命运！人和心，朕起码要得到一样吧？”

    他说着眼底划过一抹水色，但很快就消失了。

    厉卓阳没有看见，却能从皇上的话里嗅到危险的气息与他此刻的决心。

    他只能暗自叹息。

    一只飞蛾飞过重重帘幕，一头扎进灯芯里。

    ……

    明玉心一行人在青州城落脚。

    这一次，跟在他们身后，阴魂不散的銮仪卫终于消失了。

    不光是明面上的人，暗地里的人也不见了。

    明玉心忍不住长舒一口气，把缰绳丢给迎上来的店小二，大跨步进了客栈。

    客栈掌柜是个中年人，视线落在她手中的剑上，瞳孔猛的一缩，忙笑脸相迎。

    处理妥当上楼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

    明玉心半点也不意外。

    打开门，门外正是客栈掌柜。

    “主子。”

    明玉心往周围看了看。

    掌柜道：“主子放心，这里如今只剩下咱们自己人。”

    明玉心放下心来，眼神示意他进来。

    掌柜精明能干，一进来先说正事：“主子，有人手持信物，在咱们江城的客栈下榻。”

    明玉心迅速反应过来说的是谁。

    只是……

    “他们怎么去了那里？”

    这个路线，她怎么想也想不通。

    翻过齐云山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她蹙眉问：“什么时候的事？”

    掌柜从袖中取出信看了看，才答：“两日前。”

    “嘶……”明玉心倒吸一口冷气：“怎么这么快！”

    她打发掌柜出去，掏出一幅地图，在上面写写画画。

    很快，房门再次被敲响。

    这次进来的人是化名张铁柱，真名司南的护卫统领。

    司南神色凝重，拿出一张纸递给她：“主子，那位恐怕有大麻烦。”

    他记得带走苏和光的那人的相貌，与海捕文书上的人一模一样！

    这绝不是巧合。

    明玉心看完之后，眉头紧皱，一掌击在案上：“集合，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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