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韵峰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你愿意来我真的特别高兴。我知道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在尊重我之余，也还没能把那称呼叫出口。小语，爸真的特别高兴，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让你在我面前能再放松一些。”

    陆一语闻言心里却蓦地酸涩了起来，想到刚才霍予沉的分析心里很不是滋味，问道：“您对其他褚家人并没有过来有什么想法？”

    这一次褚韵峰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许久之后，他才说道：“你是我的女儿，跟其他人无关。”

    “您是决定站在其他人的对立面了吗？”

    “你爷爷奶奶瞒了我将近30年，在我知道你的存在之后曾经找他们谈过这件事，他们依旧什么话也不说。从儿子的角度上，我可以理解他们有苦难言的隐情；从你父亲的角度，我无法原谅他们。他们是间接让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的刽子手之一，假如他们稍稍提示，这些事可以不用发生。但我最恨的就是我自己，我居然在这些年里都没有意识到褚铭是我的孩子，而我才是那个让你没有亲人备受别人欺凌的罪魁祸首。”褚韵峰的话缓缓地随着电波传到陆一语的耳朵里。

    陆一语沉默不语的听着他的话。

    褚韵峰说完那番话之后仿佛说话顺畅了，他继续说道：“你妈妈最不能原谅的人就是我。而我表面上责怪刘婉宁、陆默、其他对你的事知情的人，这些愤恨和责怪都掩饰不了我的失职。小语，我特别希望你能别那么快原谅我。我不确定我会成为你理想中的父亲，我不确定我以后会不会因为别的事伤害你，也不确定你和褚铭之间谁更重要……我相信这些不确定也是你所关注的，同样也是我特别在意的。如果有更多的时间，我一定会更耐心、换一种更为缓和的方式跟你相认。可我害怕时间不等人，我害怕参加不了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程。你还年轻，不知道60多岁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会害怕没有机会说出最想说的话。”

    陆一语闻言闭了闭眼睛，淡声道：“人总是在一个愿望得到满足之后，就升起另一个愿望。第二个愿望满足之后，紧接着又有第三个愿望，一直无底线的升起无数的念想。如果我们都保持着最初的心意就好了，就不会因此患得患失。我去望城之前，心里想的是跟您好好的相处一周就好，其他的别无所求。相处完之后，发现又升起了不少别的想法，心里也有了新的顾虑，也开始想去探究当年的事情。就算理智上很清楚知道当年的原因，对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还是执着的想探究。”

    褚韵峰：“你这么想没错，你和你妈妈是这件事里最大的受害者。你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而我也害怕我的妻子真正的死因很可能不是我之前所认定的那样，她有可能是带着不甘心死去的。”

    陆一语闻言一惊，紧追着问道：“您查到了什么？是什么线索让你这么认为的？”

    “在取证刘婉宁的换婴事件时，有两个疑点让我困惑。根据当年的主治医生的描述，你妈妈是亲眼看着刘婉宁抱着你离开的，没有人可以确定她当时知不知道刘婉宁怀里抱着的孩子是你。当天她也去保温箱看你，但她直到晚上才发现你被换了，当时她就晕了过去。当晚她的主治医生不在，由急诊室的医生帮她做手术进行急救，她的主治医生事后看了手术报告，有两瓶药剂是是不应该在急救中使用的。这是第一个疑点。第二个疑点是两家的老人在得知你妈妈过世的消息之后，并没有来医院，何家也只是在你妈妈出殡的时候来了，全程一言不发。”

    陆一语说道：“按照正常的情况，何家人就算不会真正的对您动手，也会大闹一场。”

    “他们没有任何语言和动作，叫你妈妈下葬之后，他们也没有提出留下你妈妈的物品做纪念。葬礼结束之后就离开了。”

    “是不是您当时的反应过于悲痛，导致了您对很多事情的记忆有误？”

    “假设我对他们参加葬礼时的细节记不清楚，但在你妈妈过世到下葬这个过程中何家人要是跟我接触过，我不可能不记得。”

    “您的话让我有一种我的生活要有大变化的错觉，我现在就觉得一个个阴谋在向我靠近。而我本人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去正面对抗的能力。”

    “这就是我后悔跟你冒冒然的相认的原因。小语，因为我的一己之私将你拉近了一个充满暴风雨的漩涡中。”

    “这些话还是别说了，我希望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或者您查到的任何线索都请您如实的告诉我好吗？我是这件事里最重要的当事人，我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和发展。”

    “好。”

    “谢谢您！”陆一语听出褚韵峰声音里透着的疲倦，说道：“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回头我回到殷城了，再给您发信息报平安。”

    “好，晚安！”

    陆一语放下电话，还没把乱糟糟的脑子理出个思路，就听到了霍予沉的声音。

    “媳妇儿，就你这个单刀直入的谈判方式要是进商界能亏死你。”

    “霍董，我感觉我的脑子不太够用。”

    “不还有我吗？”霍予沉走过来捏了捏她单薄的肩，“真想在你的身体里安个开关，让关机就关机，让开机就开机，免得养你我都没有成就感。就你这个小智商一天到晚想一堆有的没的，除了白白浪费脑浆也没有其他的收获。”

    陆一语就着他的手，往后半靠在他怀里，也真心觉得她这点小智商真的完全不够看。

    陆一语说道：“你刚才在旁边听了多久？”

    “也没听多久，这通电话你也没说几句话全部是在听对方说话。所以我偷听也没猜出什么有价值的内容。”

    “我现在脑子挺乱的，暂时还没有办法理出一个头绪来。”

    “既然理不出来，那我们就先去洗个澡。”霍予沉语毕就将坐在床上的小女人拦腰抱起，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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