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简时序推门进来，沈渺上前一步，“你那天晚上去京大就是因为怀疑杜小月的姐姐？”

    “刚刚看出了什么？”简时序直接忽略了沈渺了问题。

    “你不是说，会问问秦桐梓为什么要攻击我吗？”

    沈渺也跳过了简时序的问题

    简时序接过李洵递过来的文件，边看边回答沈渺，“你不是知道吗？”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简时序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你看到是她得时候就已经知道她为什么攻击你了。”

    “那你叫我来干什么？”

    “你怎么看，秦桐梓说杜小月的姐姐杜小兰是凶手。”

    沈渺在脑子里又想了想刚刚秦桐梓在审讯室里的样子。

    “她是真看到了杜小月的姐姐，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不是撒谎。但我觉得杜小兰不是凶手，那天我在京大门口看见她，她没杀人，她没有杀人后的解脱、悔恨或者害怕，而且，她对洪明洲没有恨到要杀了他的程度，她更多的是对杜小月的心疼和失望。”

    简时序挑了挑眉，“又是你的直觉？”

    沈渺也学着他的样挑了挑眉，“不信你别问啊。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简时序双手环抱胸前，脸上不自觉地带着笑，“嗯？你觉得哪里不对？”

    “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说不通。”

    李洵：“简队，我觉得杜小兰就是凶手。动机：洪明州对她妹妹做的那些畜生事儿，她恨不得把洪明州千刀万剐吧，辛苦带大又如此优秀的妹妹就这么被毁了，一辈子都毁了，还不恨吗？证据：凶器尼龙绳上有她的皮肤组织，是她常用的。她还被目睹跟被害人同时出现在同一地方。”

    易泽：“我也觉得秦桐梓没说谎，人八成是杜小兰杀的。”

    简时序转头看着沈渺，“那她杀了就杀了，为什么还要开胸割心？她一个做保姆工作的农民，怎么做到杀人开胸后，还继续摆摊卖炸串的？距离杜小月流产休学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她在最愤怒的时候没有去杀人，反而在继续正常生活后，丢下妹妹去杀人？”

    “还有，沈小姐刚刚提到的事情说不通，我很赞同，秦桐梓有隐瞒。”

    “你们已经知道洪明州对这些女孩儿做了些什么了？”

    刚刚李洵的话沈渺没注意听，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李洵和易泽都看着简时序，没敢开口。

    “调查杜小兰的同时，我们跟杜小月谈了话，然后也找其他几个在京市的女孩子聊了。基本清楚了洪明州是怎么欺骗伤害这些女孩子的。”

    沈渺没有着急接话，安静地等着简时序说下去。

    “洪明州会诱骗这些女孩拍视频，而且是带有X虐的视频。这些女孩都是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大学生，而且成长环境很单纯，都不太明白拍了这些意味着什么，她们最后都被洪明州说服，同意了拍视频。”

    “洪明州并不是拍了保存下来自己看吧，他没有良心的，所以，他拍这些视频干什么了？”

    简时序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你觉得他会用这些视频干什么？”

    李洵和易泽也用期望的目光看着沈渺，他们也好奇沈渺能不能猜到洪明州用这些视频干什么了。

    反正序哥问他们的时候他们没猜出来。

    “洪明州自大、虚荣、爱炫耀，喜欢操控别人的快感，更享受被人恭维这个过程。在现实中他越是压抑真实的自己，那在另一个世界，他会越放纵自己。所以……”

    沈渺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所以，他会跟‘同道中人’一起欣赏这些片子，甚至……他会跟那些人分享这些女孩！所以，简时序，凶手也可能是跟他有同样身份，又做了同样事情的人！”

    李洵“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真踏马神了！这沈经理跟序哥推测的一模一样。

    简时序嘴角微微上扬，笑意在脸上荡开。

    “有点道理，你回忆回忆洪明州身边的人，或者洪明州跟你提过的人，你觉得有没有可疑的。”

    “啧，他的圈子我又没接触过，不清楚。”

    “你也说了，洪明州必须在他们的生活圈子维持正面向上的形象，所以他的圈子你不需要知道。你想想他有没有提到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事。”

    沈渺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跟洪明州认识以来的所有事。

    洪明州状态最好、最兴奋、最得意的那段时间一定是他在这些女孩儿身上找到满足的时候。

    那是多久……

    想到了！

    “洪明州第三次退车，去年下半年，那个时间开始，他整个人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简时序，你查查那个时间段，他的交往圈。”

    简时序脸上的笑意继续加深，“我正在查。”

    “还有，曾庆福，这个人你们也一起查一查。他是我们中心的总经理，他身上的气场跟洪明州太契合了。他们是同类人，以前我不太注意他，但现在想想，他和洪明州有私教，两人每次见面过于刻意疏远，洪明州的勾当，说不定他参与了。”

    “你怀疑他？”这下易泽也坐不住了，他序哥昨天才说让查查曾庆福，神了。

    “嗯，洪明州出事后我每次碰到他，他脸上都有一种疲惫慌张的状态。没跟这件事关联上时，倒没什么，但现在看来，他值得一查。”

    简时序站起来伸出手，“沈小姐，谢谢你提供的信息。”

    没想到沈渺单凭对洪明洲及身边人的了解和分析就能想到这一步。

    他怀疑曾庆福，一是白岚曾说看洪家面子让洪明洲退过一次车，没有什么10%的费用，但洪明洲退了17次，次次都给了10%的手续费；二是洪明洲的通话记录中，曾庆福跟他的联系过于频繁了；最后一点，宋文景的小弟回国，说曾给洪明洲送过女孩，那次女孩回来抱怨，说洪明洲还叫来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就是曾庆福。

    他昨天跟刘局说明了情况，易泽和李洵天一亮就会对曾庆福的家、办公室进行搜查。

    想不到这个沈渺，还有点意思。

    京市连着下了几天雪，空气中弥漫着冬季特有的冷冽气息。

    华泰在京市的CBD金融中心有一栋楼，十年前简时安全面接手华泰时就把这栋楼收了回来作为华泰的总部。

    “简总，您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

    简时安面前放着三份文件，一份是沈渺的背景调查，一份是股份转让协议，一份是他的遗。

    陈律师不是华泰的法务，他是简时安的私人律师。

    简时安的遗嘱，随着华泰的发展和他自己股份的变更，已经改过2次了，这是第三次。

    “您这次将这些股份转给二少爷后，虽然您仍是华泰最大的股东，但二少爷的股份会超过简家其他人的总和，您二位共持有华泰81%的股份。”

    陈律师本来想多嘴问一句，简时序和他就只差3%了，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

    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简时序在简时安心里有多重要，其他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

    简时安点点头，示意陈律师离开，然后给白岚打了个电话，约她一起吃午饭。

    金融中心有间新派川菜的餐厅，白岚很喜欢，简时安让助理提前定了位置。

    他的办公室更近，但白岚还是比他早到。

    桌上摆放着精美的餐具和鲜花，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优美的街景。两人边品尝着美味的佳肴，边低声交谈。

    “洪家那案子还没破？”白岚夹了快水煮肉片放进碗里。

    “这才几天啊。你怎么比刘艺还急。昨晚我问时序，他说已经有嫌疑人了。”

    “我是挺急的，案子结束了，就约时序出来，我好把渺渺介绍给他。”

    “这么积极？你觉得他俩有戏？”

    白岚放下筷子，单手托腮，“嗯，我觉得他俩一定能成，你别给时序选择的机会，听我的，直接结婚。”

    “你的直觉？”

    “时安，你应该看过渺渺的背景了，我跟你保证她是个好女孩，我是看着时序长大的，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有放下阿姨的事儿，他在折磨自己。渺渺能帮他，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就是你说的直觉。”

    简时安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他母亲的死，是他和时序之间不能提及的伤痛。

    26年前的一场大火，带走了他的母亲，也带走了时序本来无忧无虑的人生。

    “你别太乐观。结婚这事儿，时序不一定会听我的。你忘了一年前他为了那个叫陆苏的，差点把京市给掀了。”

    “你放心，你在时序心中的地位，那个女人比不了。”白岚一脸得意地看着简时安。

    “你这么肯定沈家那个女孩儿可以帮到时序？”

    白岚用毛巾擦了手，正色道：“时序的情况你也知道，他的失眠一直没有好转。他因为阿姨的一句话，就不管不顾去做警察。他每天都很忙，让自己看起来有很多朋友，但其实除了顾白，他对谁都是重重防备，连陶瑜宋文景也只是让他上点心的人。他一直在硬撑，就是为了让你放心。

    我第一次见到渺渺就觉得跟她有缘。那一段时间我心情不好，正好带着渺渺那一届的学妹做了个课题，跟她相处后，我好了很多。我就是有个感觉，她很适合时序，时序也很适合她。你信我一次。”

    白岚说的心情不好那段时间，其实就是两人分手那阵。

    简时安叹了口气，“好吧，这事儿你去提？”

    “我去提什么啊，京市谁不知道刘家就是干这个专业的。我先约渺渺出来，跟她说说，然后等时序忙完了，你就让晋棋去跟刘家吹吹风，让刘家去提。沈家对渺渺不太好，不用太给他们脸，让刘家去足够了。”

    简时安冷哼一声，“他们刘家在京市搞得跟个二道贩子似的，不务正业。”

    白岚知道他还在因为刘艺推时序出去接洪家这案子的事儿生气，也懒得理他，又叫服务员来加了份甜品。

    沈渺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昨晚凌晨回家后，她一直在想洪明洲的案子，杜小月、杜小兰、秦桐梓、曾庆福这些人在她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

    秦桐梓很明显有隐瞒，她知道的肯定比杜小月他们多，她到底隐瞒了什么？谁是凶手？谁是共犯？

    本来就失眠，脑袋想的事一多，更是睡不着了。

    硬撑了一天，又到了晚上，沈渺还是睡不着。

    她翻出素描本，漫不经心地在本子上涂涂画画。

    没一会儿，一辆利落的911出现在了素描纸上。

    一个想法从沈渺脑子蹦出来，她倏地从书桌前站起来。

    她想到秦桐梓可能隐瞒什么事。

    ——

    简时序刚出办公室就遇到了一个老熟人，一个七年不见的老熟人。

    “简时序！你真做警察了？”

    陈文韬话还没说完就朝简时序伸出手扑过来。

    简时序笑着挡开了他，“注意点，公安局呢。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陈文韬是简时序法学院的同学，当年陈文韬才到美国的时候，各种不适应，生活不习惯，学业跟不上，如果不是简时序的特别关照，可能就退学回国了。

    “上个月回来的。美国不好混，宋老师，就宋飞，他回国自己搞律所了，宋家在京市的地位我还是知道，就跟着回来了。时序，好多年不见了，你真做警察了？毕业时我还以为你逗我呢，毕竟你这么厉害，干警察屈才了。留个电话，加个微信，现在都在京市，咱们找天聚聚。”

    这陈文韬都做律师了，说话还跟以前一样实在。

    简时序拿出手机，把微信二维码打开。

    “行，找时间出来喝一场。来办事？”

    “嗯，拿材料。前段时间接了个案子，事业有点小成的中年男性，被人告强奸，但对方案都没报，全凭一张嘴，真是电视剧看多了。估计就是想吓一吓我当事人，好谈条件。”

    简时序扫了眼陈文韬手上的卷宗，抬手拍了拍他肩膀，“估计你马上要忙起来了，有空约我啊，走了。”

    风里夹着雪，拂过脸颊时留下丝丝沁人的冰凉。

    简时序从手套箱里翻出一包烟，下车靠在门上。

    点燃了烟也不吸，任由它在手指间忽明忽暗地燃烧。

    今天中午，刘艺专门来问他案子是不是破了，还有多久可以结案。

    他知道洪家人急，着急让洪明洲入土为安。到现在这一步，洪家只希望不要再有流言影响到公司了。

    至于是谁杀了洪明洲，洪明洲死得冤不冤，真相到底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洪家的基业还在，就算大儿子没了，还有其他儿子。

    一周前还要死要活地为儿子讨公道的洪震霆，现在已经开始催着刘艺快快结案了。

    最后一丝白色的烟雾融入夜色。

    简时序知道这案子一天不结，他一天睡不好觉。

    反正会失眠，索性直接开车回家换了身衣服去跑步。

    这些年睡不着的时候，他不内耗，不强求，找个让自己舒服的事情做就行。

    公园路灯散发出一层层淡黄的光晕，一个人影被笼罩在光晕之中，似浣纱的西子，可望不可及。

    简时序放慢脚步。

    果然是她，沈渺。

    沈渺早看到简时序过来，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甩甩手，转转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偶遇。

    可是这么安静又空旷的地方，楞说没注意到这么大一个人靠近，实在是牵强。

    但总不好说她是特地在这里等他的吧。

    还好简时序先开了口。

    “好巧，沈小姐也出来跑步？”

    “这么巧。嗯，睡不着，就出来跑跑。”

    “看来沈小姐确实是一个‘午夜精灵’。”

    “啧，大男人怎么心眼这么小。”

    简时序这么一说，沈渺反而不尴尬了。

    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人家主动活跃气氛，她当然赶忙顺着梯子下来了。

    “沈小姐如果喜欢夜跑，可以早一点，或者去24小时的健身房。再怎么样，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要注意安全。”

    “其实我是想到点事，专门来等你的。”

    简时序倒是没想到沈渺这么直接。

    “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沈渺从包里摸出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递到简时序面前。

    “我不是没你联系方式吗。想去你单位，但大半夜的，可能连公安局的大门我都进不了。这段时间你忙洪明洲的案子，估计也睡不着，我就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

    简时序接过纸打开，是一张保时捷跑车的素描。

    “简时序，我想到秦桐梓可能隐瞒了什么了。”

    “哦？说来听听。”

    简时序来了兴趣，劝说的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问题就是保时捷。”

    “车？”

    “不是车本身。杜小月肯定不是凶手，提到洪明洲的时候，她那个反应就跟杀人不沾边。”

    洪明洲的死几乎没有媒体报道，洪家在一块上控得很好，加上杜小月跟洪明洲的圈子完全没有交集，她不知道很正常。

    “杜小兰也不会是凶手。杜小兰那样的人，不可能做到杀了人之后还可以若无其事地出摊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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