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渺身体微微前倾，带着笑开口说道：“洪总，起诉材料核查只是警察的例行公事而已。并不是说已经结了的案子还有什么变化。当然，心理素质不太好的……”

    简时序立马get到了沈渺的意思，把话接下来，“算了，洪总不想谈就算了，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完美的犯罪，哪能做到十全十美啊，起诉的事，就交给检察院吧。”

    “简先生倒也不必如此，我大哥才去世，父亲不能完全面对丧子之痛也是正常的。不如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我送父亲回去后，再亲自来回答你的疑问，怎么样？”

    沈渺挑眉，亲自？

    好大的口气，符合洪明轩的个性。

    简时序颔首，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目送洪震霆父子离开。

    两人走后，沈渺单手托腮，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个洪明轩，跟洪明州还真是一个爹生的，性格问题这么大。”

    “你看出什么了？”

    “洪震霆的难过是真的，不想再提也是真的，对洪明州的死亡真相不清楚、不关心还是真的。简单来说，自私、重利、理性、亲情淡薄，他只关心自己的家业，这种人需要的不是一个好儿子，而是一个好继承人。”

    “你注没注意刚刚提起他自己的公司和洪明州时他的表情，以及他表现出来的情感。他没有惋惜，反而是欣慰，他觉得现在好过之前。儿子们斗个你死我活在他看来是良性竞争。洪明州的刁难成为了鞭策洪明轩前进的动力，间接给他们家培养出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所以，他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会默认、包庇。至于洪明轩……”

    简时序轻笑一声，“这个我看出来了，自负自恋跟洪明州差不多。”

    “不，洪明州差得远。洪明州这人偏执，好胜自尊心强，但他眼里的怯弱和喜欢掌控弱者都说明他的能力撑不起来。洪明轩不一样，他自恋，有这个底气。”

    休息室的暖气开得很足，没一会儿沈渺就忍不住脱了外套，挽起袖子。

    “想不想喝点什么？”

    “就纯净水，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

    简时序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

    两个穿旗袍的服务员端着托盘进来。

    两瓶苏打水，一个果盘，一份千层，一份拿破仑。

    简时序拿起一瓶苏打水，把瓶盖拧松了递给沈渺，“洪明轩可能不会这么快回来，你先吃点东西。”

    沈渺微怔，迟疑了两秒才伸手接过来，“谢谢，不是可能，是肯定会晚回来。他跟洪明州有一个相同的爱好，就是喜欢掌控玩弄别人，所以他一定会让我们在这里等。”

    “还有，简时序你家挺有钱吧，洪震霆对你很克制很收敛，他越尊重你越给你脸，洪明轩越是想踩你想羞辱你。”

    果然，两人吃了东西，又玩了会儿手机，洪明轩才回来。

    “抱歉，久等了，那简先生咱们开始吧。”

    简时序双手在胸前交叉，翘起二郎腿，身体后仰，靠在沙发椅背上，“洪明轩，你是聪明人，只是还不够聪明，既然你选择面对，我也就不兜圈子了。你是怎么找上曾庆福的？”

    沈渺有点诧异简时序如此直白，她以为简时序会慢慢套洪明轩的话，毕竟现在他们什么证据都没有。

    但她只是擅长看人，其他的还是简时序专业有经验。

    “曾庆福？那个杀人犯？我不认识他。”

    “洪明轩，你在美国一直是全优生，大学拿的也是全额奖学金，你觉得和洪明州比起来，你只是输在了出身。私生子这个身份像一把枷锁，锁住了你的前途你的人生，你想用实力打破这个枷锁，可惜失败了。”

    “明明你母亲更早和洪震霆在一起，明明洪震霆更喜欢你，明明你更适合继承一楠建设，明明什么都该是你的，洪明州完整的家庭、父母的爱、光鲜的生活、那些赞誉那些未来，都该是你的，可事实上，却跟你没关系。”

    “洪明轩，你是不是也有过几个瞬间想认命了，想着：算了吧，就这样吧，我靠自己也可以出人头地。”

    毫无征兆的，洪明轩大笑几声，打断了简时序。

    “简先生，国内的警察现在流行讲故事？洪明州的案子你有什么问题快问，其他不相关的事就不要提了。”

    “洪明州所有的不幸都是你从美国回来后开始的。”

    “笑话！他的幸和不幸跟我有什么关系。人不行怪路不平？还有，我一直在美国，最近爸爸身体不太好我才回来的。简先生，我爸爸给你们简家面子，我可不，你说话注意点，别太过分。”

    简时序点点头，

    “是，是，简家是简家，我是我。不过，你到底有没有提前回国，曾庆福的儿子、秦桐梓的心理医生，你参与了多少，你心里清楚。你猜猜我能不能查出来，再猜猜简家有没有本事知晓你们美国分公司所做的一切。”

    洪明轩低头冷哼一声，再抬眸目光冷然，“简先生，洪明州的案子，按照程序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特地来通知我。如果你没问题问，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坐。”

    洪明轩走后，简时序也带着沈渺离开。

    在车上，沈渺忍不住问道：“简时序，你家是哪个简家啊？”

    “就是你想的那个简家。洪明轩的反应，你怎么看？”

    “他说谎，一提到洪明州他就兴奋，他在压抑，他很想炫耀这个成功作品，可他不行。但最后，他害怕了，他不自信，你提到那个心理医生的时候他的反应最大，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我确定，他肯定会有所行动，他怕你真的查到。所以，那个心理医生……”

    “肯定有危险，是吗？”

    “嗯，简时序，不是吹牛，我看人真的很准，比测谎机都牛。”

    简时序笑了一下，笑容里透着一丝丝无奈。

    他怎么就相信沈渺了？什么时候开始把她的话听进去的？

    大概是每一次她的想法都跟自己不谋而合的时候吧。

    大概是她也是在乎真相的。

    送沈渺回家后，简时序又回了办公室。

    李洵的电脑前摆着两个空的咖啡杯。

    “怎么样？”

    “序哥，我才回来一个小时，没这么快。怎么突然对洪明轩的调查方向变了？”

    “嗯，有新线索，辛苦你了，咖啡给报销的啊。”

    在决定去找洪明轩的那一刻，简时序就把李洵给叫了回来，让他将洪明轩从小到大的所有信息做交叉对比分析，找两个重点。

    一是心理医生。

    二是洪明轩母亲的死。

    “序哥，我多嘴问一句啊，其实咱们费这么多精力查洪明轩的意义是什么？曾庆福和秦桐梓都认了，不管他们是不是受到了挑唆，总归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伏法，案件了结。”

    简时序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意义是什么？

    是为一个已经被所有人放弃的死人讨一个公道。

    是让那些为了一己私利而夺人生命的恶人付出代价。

    是想让像自己母亲一样被困在所谓的名利场中的人得到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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