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珠是在机场被拦下的。

    国际航班，凌晨4点，直飞纽约。

    简时序和沈渺到局里的时候，天还没亮。

    “等等，你先进去，我隔几分钟再进去。避嫌、避嫌。”

    沈渺突然停下，朝前方的简时序扬了扬下巴。

    “啧，避什么嫌？我跟顾问一起来局里不是很正常吗。走吧，正事儿重要。”

    “等会儿，等会儿，找个机会让我先接触一下齐明珠。”

    简时序没理沈渺，直接去审讯室把钟大伟叫了出来。

    “一会儿你直接问齐明珠3个问题，一，知不知道宋飞是同性恋。二，程小娇的死跟她有没有关系。三，宋飞清不清楚这一切。记着，姿态低一点。”

    “好，序哥。”

    “等等。”

    钟大伟停下脚步，“怎么了序哥。”

    “找个机会让沈渺先进去一下，让她跟齐明珠说两句。”

    钟大伟点点头，夹着文件夹又回了审讯室。

    他把文件铺在面前，翻翻找找，满脸的不耐烦。

    “叩叩叩”。

    沈渺推门而入，“大伟，你拿掉了的文件。”

    钟大伟朝沈渺点点头，笑着接过来。

    沈渺也没着急出去，转头看向齐明珠，并微微颔首。

    “你们到底带我来警察局干什么？你们查清楚我是谁了吗？不会是随便在机场带个人回来交什么差吧。”

    沈渺接了话，“怎么会呢，你这么漂亮有气质，肯定是什么案子的重要证人吧。是吗，大伟？”

    “切，别说这些没用的，耽误了我的事儿，我是不会轻易算了的。”

    沈渺抬眉给钟大伟使了个眼色，然后退了出去。

    钟大伟摆好笔记本，开始问话，“齐女士要不要喝点水？”

    沈渺和简时序站在单向玻璃后，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齐明珠。

    齐明珠摇摇头，“你们带我回来干什么？我的损失你们赔偿吗？”

    “当然当然，齐女士，我一会儿就去跟我领导说。您为什么突然离开啊？”

    齐明珠没什么表情，声音冷冷的，“我的事业，我的家都在美国，回去才是正常的吧。”

    “正常？可你老公宋飞还在京市，他的律所也在京市。你的公司，岐黄设计也在京市。”

    “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讲，中国到美国，跟你们从一环到五环一样平常。”

    “也是啊，你们夫妻都是著名的成功人士。齐女士，你与宋飞结婚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没生孩子？”

    齐明珠翘起二郎腿，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笑话，你们警察管天管地，还管人家夫妻俩生不生孩子。”

    “听说宋飞是同性恋，你知道吧？”

    齐明珠立马变了脸，“乱说话我可以告你诽谤的，我先生是著名律师，有身份有地位，请你注意你的言辞。”

    “我也是跟你求证啊，齐女士，那程小娇你知道吧，她死的那天你也在酒店，你见过她吗？”

    齐明珠双手在胸前交叉，“谁啊，不认识。”

    “宋飞知道你那天去了露营地的酒店吗？”

    “你们有证据可以抓我，或者去法院告我，我没有义务配合你们回答任何问题。”

    齐明珠别过头，不再说话。

    钟大伟开始收拾面前的文件，“好好好，不好意思齐女士，耽搁你了。”

    简时序转头看向沈渺，本想跟她讨论一下齐明珠的反应。

    突然映入眼眸的，是一张明媚的脸。

    黑色的碎发散落额前，衬得皮肤更加白皙，此刻她抿着嘴皱着眉，表情有些冷，那眼睛却仿佛能看穿一切。

    简时序想起昨晚的某个时刻，沈渺也是这样抿着嘴，皱着眉，忍住不出声。

    感觉到简时序的目光，沈渺回过头，脸上扬起一个笑，眼如弯月，唇色绯然，冰冷的表情迅速没在灿烂的微笑里。

    “她撒谎。而且这个人……善妒、攻击性强、自负。她知道宋飞是同性恋，但满脸的不在乎。”

    简时序回了神，“嗯，好了，换我去审她了。”

    简时序把笔记本电脑推到齐明珠面前，然后把酒店的监控放给她看。

    “程小娇是专门为有钱人提供性服务的女大学生，她还卖药。她死在酒店那一晚，你正好去了酒店。”

    齐明珠坐直身体，“那有怎样，酒店这么多客人，凭什么只调查我。”

    “因为程小娇跟宋文景在一起，宋文景跟宋飞在一起，你像是去捉宋飞的奸，所以，调查你很正常。你跟宋飞识于微时，你以为你们是真爱，是对抗命运成功的寒门之光。结果，宋飞只是利用你打造人设。你以为宋飞冷落你是因为没有孩子，结果是你对宋飞没有价值了。你也别难过，连宋文景他觉得没价值了都可以一脚踢开，何况你。”

    简时序的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传到齐明珠耳朵里。

    “你这样骄傲的人，这么允许别人这么对你，可更打击你的在后面。宋飞回国开律所，带走了你们所有的钱，而你因为连着做了两次试管，钱也没有，事业也没有了。你回国不是想追回宋飞，是想追回钱，和要个说法，是吧。”

    齐明珠嘴角微微上扬，双手环保在胸前，很镇定，没有一丝慌乱。

    “是，我那天是去了酒店。宋飞不跟我谈，酒店我以前参与设计了，有认识的酒店员工在酒店看到宋飞，于是告诉了我。我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跟他好好谈谈。但去的时候我发现了他和宋文景纠缠在一起，我觉得恶心，一怒之下就走了。”

    简时序又把酒店监控放了一遍。

    “从你进酒店到离开，一共1小时12分钟，你这看他们纠缠在一起的时间也不段。你跟宋飞多年夫妻，你应该了解他的。就算之前不够了解，那现在也该了解了。你有机会的时候不说，等我们找宋飞回来了，你觉得他会怎么说。

    我来帮你理理，宋飞当年在美国举目无亲，你们创业成功是因为得到了一笔天使基金，而当时之所以会投你们，并不是对方有多看好你们，只是投资人被你们感动了，你们的爱情像极了他和他太太。宋飞早就盯上这个投资人，他做足功课，不然他一个在宋家见惯权贵的人怎么会选你。

    后来你们公司出现危机，他说是去找日本的同学借钱，其实他是去‘偶遇’宋文景，宋文景从小缺乏父爱，他可太知道怎么引诱这样单纯的人了。

    靠上宋家，他不再需要你了，所以冷暴力，回国，避而不见，最可恶的是，他不给你留后路。因为他明白斩草要除根。现在他宋飞翅膀已经硬了，连宋文景他都不需要，还有谁能阻挡他。”

    齐明珠挑眉看向简时序，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沈渺看着齐明珠面部表情的变化，突然一把拉过身旁的钟大伟，“告诉简时序，齐明珠还爱宋飞，她还想挽回宋飞。程小娇的死跟她绝对有关系，她在愧疚。”

    钟大伟拿出手机给简时序发了微信。

    两人对视一眼。

    沈渺：简时序什么时候查到这么多的？

    钟大伟耸耸肩：我序哥能力强眼线多，李洵给他开个头，他顺着线自己就能找相关人问到好多。

    简时序看了眼突然亮起的手机，然后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齐明珠，案子到这份上，只是时间问题了，不然你也不会着急回美国。一会儿问完话，我们就对你家进行搜查，到时候无论是对你还是宋飞都没什么好处。他是为了得到宋家的帮助才和宋文景在一起的。你不在乎钱，所以宋飞这样对你，你还帮着他。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宋飞回到起点，他就只有你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们可以从头再来的。”

    简时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

    “宋飞他对你狠，对自己是不是更狠，为了事业，他不喜欢男人，也可以逼着自己做一个同性恋。”

    齐明珠睫毛动了动，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沈渺等得心烦，外面声音多起来，她看了看手机，已经9点多了。

    简时序倒是比齐明珠还冷静，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明珠长长地叹了口气。

    “跟宋飞没关系，人是我杀的。”

    简时序没插话，打开钢笔做记录，示意齐明珠说下去。

    “在美国的时候我就知道宋飞外面有人，我开始去见婚姻顾问，试图挽回他。有一次我没忍住，跟踪了他，他为了见那个人竟然横跨了一个州。但当我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小心，原来那个人是个男人，还是一个小他十几岁的男人。我不甘心，我做试管，想用孩子留住他，但他竟然回国了。

    我追到国内，小心翼翼地查他和宋文景，发现他想跟宋文景分手。我这才明白，他不是爱男人，是爱钱，爱他的事业。但我反而淡定了。那天晚上是宋飞叫我去的酒店。宋文景磕了药，跟他发疯，被程小娇撞见。程小娇见宋文景倒在床上没反应，大声叫人，宋飞担心事情暴露，想让她安静下来，失手弄晕了她。”

    简时序停下笔，“宋文景也晕了？”

    “他吃那么多药，只是晕了算运气好。我到了那里见到宋飞，第一次见到他这么脆弱无助的样子，他抱着我，我想起我们在纽约住地下室的那些日子。宋飞说珍惜此刻，因为程小娇醒了以后，不是会敲诈他，就是会把这事儿曝光，他的事业完了。

    我想，程小娇只有死了，我们才安全。”

    “你用什么杀的程小娇？”

    “一条羊绒围巾，宋飞的，在回家的路上，我扔垃圾站了。闷死程小娇前，我让宋飞先走，酒店我熟，我找了一辆餐车，把尸体通过那条消防通道运到外面。离开的时候，我本来也是准备走消防通道的，可我有点害怕，所以最后还是从大厅走的。”

    简时序合上笔记本，“这一切，宋飞不知道？”

    “我只是对他说，我来处理。”

    沈渺在玻璃背后啧啧啧了几声，钟大伟转头看她，“可惜？”

    “不是，遇上你们简队之后，见着好几个顶级恋爱脑了，什么缘分？”

    “不为他们的爱感动吗？”

    “啧，我告诉你，不准这么PUA我们小禾，小禾有恋爱脑潜质，你要是敢PUA我们小禾，小心我让你们简队收拾你。”

    钟大伟笑出声：“你怎么叫我们简队收拾我啊，我，钟大伟，我们简队的人。”

    沈渺翻了个白眼。

    我，你们简队的亲亲老婆。

    齐明珠后面的事就由易泽和钟大伟跟进了，简时序回到办公室伸了个懒腰。

    “简时序，我觉得齐明珠还是有隐瞒。”

    简时序一边翻着手机点外卖，一边回答沈渺，“隐瞒的东西多了，可她要一力承担我也不拦着。给你点拿铁和芝士蛋糕怎么样？”

    “嗯。那就这么算了？”

    “齐明珠该承担的法律责任跑不了，至于宋飞，哼，有人会收拾他。”

    沈渺来了兴趣，走到简时序办公桌边上，弯下腰，手肘放在桌面，凑近简时序，两个酒窝又深又圆，“谁啊？你给我说说，我想知道。”

    宋家的事儿简时序本来不想说给外人听，但沈渺这样子挺可爱的，而且，昨天两人都是夫妻了，还是法律和事实两方面的真夫妻，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想听啊？”

    “嗯。”

    “啧，怎么这么八卦。宋飞和文景的事儿，宋家肯定会捂着，我查到宋飞的账户这几个月有异常，而且这个异常就是程小娇主动接近文景后不久。我也查过程小娇经济状况，之前我们一直以为是她业务做得好，后来我发现不对……”

    “程小娇发现宋文景和宋飞的关系，在勒索宋飞。”

    简时序眼里的笑毫不掩饰，“有点脑子。就是这样，程小娇，宋飞是早就想除掉了，他一开始的人选是文景，他想让文景背锅的，谁知半路杀出个齐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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