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渺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救护车上了。

    脑袋疼，眼睛周围糊了血，睁不太开。

    手背上的针也扎得她挺疼。

    公寓物管的工作人员认识她，知道她是警察，于是派了女工作人员陪着她上了救护车。

    “警官，你的手机落在楼道口了，好像摔坏了，开不了机。但我们已经打了110，你放心。你有没有想要通知的家人朋友，可以给我电话号码，我帮你打电话。”

    沈渺第一个想到简时序，她想简时序来陪她，想简时序在她身边。

    一串电话号码就脱口而出了，流畅到她自己都没想到，已经把简时序的号码记得这么熟了。

    “请问是谁救的我？”

    “是我们巡楼的管家，那层楼是特殊情况，我们安排的巡检频次要高一些，他听见楼道有异响，赶过去看看。不过他打不过那个施暴的人，让人跑了，他也受了伤。”

    “那个师傅伤得重吗？”

    沈渺记得这里的巡楼管家年纪都不小。

    “没事儿，就是擦破些皮。那我先给你朋友打电话。”

    沈渺点点头，闭上眼睛休息。

    简时序开完会后又被几个局长留下来单独关怀慰问，东拉西扯说了半天才放他走。

    手机里好几个未接来电，有钟大伟的，还有陌生号码。

    他也没理，先给沈渺打去了电话，可打了几次都是无法接通。

    又有陌生号码进来，简时序顺手摁了接听键。

    “喂，请问是简警官吗？”

    “是，请问哪位？”

    “我是景天物业的工作人员，沈警官在我们公寓这里受了点伤，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受伤？”简时序脚步先是一顿，然后开始小跑起来，“哪个医院？”

    “第三人民医院，我们会去急诊科。”

    “好，谢谢，我马上过来，麻烦你再等等，等我到了再走。”

    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原因，沈渺在急诊室的时候就睡了过去，不过她还是强撑着在医生检查额头伤口的时候请他们顺便清理一下脸上的血迹。

    她可不想简时序来看见一个邋邋遢遢的自己。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耳边都是熟悉的声音。

    睁开眼，除了简时序，还有易泽他们。

    “怎么都来了？”

    “来看看你呗，真是出息了，我当这么久警察，一次光荣负伤都没有，渺渺你才来多久啊，都能评三等功了吧。”

    李洵站到了最前面，他这玩笑话算是缓解了一下病房里沉重的气氛。

    沈渺本来想反驳几句，但没什么力气，就懒得开口了。她目光扫了 一圈，最后落在简时序身上。

    钟大伟把手搭在李洵肩膀上，笑着说道：“好了，小沈顾问既然醒了，那咱们就先回去继续工作，尽快把那个小畜生抓回来。序哥，你留这里跟医生沟通一下转院的事儿吧，我和兄弟们先回去了。”

    简时序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神色平常地送他们出去。

    没过一分钟他又重新回到了病房。

    对上沈渺的目光，他很快避开，然后走过去，盯着她额头的伤，温柔地帮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想不想喝点水？”

    沈渺点点头。

    简时序先是把床调高了一点点，然后倒了一杯温水，插上吸管，送到沈渺嘴边。

    “一会儿我们就转院，去私立医院，院长是我哥和我的私人医生，那里病人少，医生护士多，照顾会更周到，环境也好一点，你在那里我放心一些。”

    沈渺没拒绝，一口气喝了半杯水。

    “简时序，我额头上的伤口会不会留疤？”

    沈渺这句一说出口，直接把简时序搞破防了。

    手一顿，不知道怎么回答。

    “简时序，你要哭了？别啊，男儿有泪不轻弹，难道是医生检查出来我有什么其他毛病吧，快告诉我，我挺得住。”

    简时序啧了一声调整情绪缓缓开口，“额头有个5cm的伤口，身上有些擦伤，照了CT，没伤到脑子。除了这些，身体健康得很。”

    “那不就得了，别难过，是我运气不好。但是我头上的伤口还是有点疼。”

    “因为我让医生别缝针，等转院后，让李教授来缝，他的美容针全国应该没人能比过他，不会留疤的，车在楼下等着了，我让护士把轮椅推过来。”

    从一开始的极度恐惧紧张，到现在完全的放松，沈渺感觉身体特别累，没力气，但精神却很稳定，没有什么创伤后遗症。她看着简时序的背影，突然明白过来，是因为简时序在。

    她可太清楚这种感觉了，曾经简南也给过她这样的感觉，但也不及今时今日简时序给她的十分之一。

    突然想要任性一下，什么都不顾地任性一下。

    “我不想做轮椅，不舒服，你抱我下去吧。”

    沈渺说完就很自觉地张开双臂。

    简时序垂眸，无奈又温柔地浅笑出声，“好，抱下去。”

    沈渺把头埋在简时序胸前，她觉得值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觉得值了。没有赌一赌的决绝，没有就这样的坦然，就是单纯地觉得值了，真正纯粹地爱一个人一次，值了。

    大晚上的医院也没什么人，简时序抱着沈渺，也不做电梯，非要走楼梯。

    他想，可能是他潜意识里想惩罚一下自己。

    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去，为什么让她陷入危险。

    他亲手帮她把破了的衣服换下来，亲手给她擦干净脸上的血迹，仔细检查她身上的每一处伤。

    做了这么多年警察，他只看一眼这些伤，和大伟发来的现场照片，就能推断出整个过程。

    他不敢想沈渺当时有多害怕，多绝望，更不敢想如果当时没有人去巡楼最后结果会怎么样。

    他一丝一毫都不敢想。

    钟大伟问他要不要去现场，他说不用，让他们勘察。

    其实是他不敢去，他甚至不敢问沈渺有没有看清楚攻击她的人长什么样子。

    到了李教授的医院，房间和团队早已经准备好了。

    洗澡、换衣服、检查身体、重新清理缝合伤口，全部完成后已经是半夜了。

    缝合伤口的时候用了点麻药，没有疼痛感，沈渺回了病房就睡死过去。

    简时序没一点睡意，再三跟李教授确认过沈渺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后，他给简一初打了个电话。

    简一初是他二叔的长子，比他小两岁，是他们这一辈里最叛逆的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给面子的人。

    但只听简时序的话。

    电话被秒接，“哥？”

    简一初看到来电号码的时候，人瞬间就清醒了。

    平时简时序不太主动给他打电话，而且还是大半夜的。这肯定也是有正事儿，还是不小的事儿。

    “一初，给我找个人出来。”

    在车上的时候，沈渺主动告诉他，当时在公寓的情况。

    她说现场有两个人，一个可能是蒲海燕案的嫌疑人，另一个是单纯袭击她的人。

    她在屋内时看到的身影，跟袭击她的人完全不一样。她能感觉出来，袭击她的人，是只为她而来。而之前的黑影，目标应该是犯罪现场。

    沈渺来公安局才多久，不存在犯罪分子寻仇的可能，袭击她，就只有可能是私人恩怨，谁干的他心里大概有数，这事走正规途径就便宜那人了。

    恶人就得恶人治。

    沈渺是被夏玖禾叫醒的。

    “渺渺，昨晚上大伟给我说的时候都吓死我了，我说来看你，他说简队在，让我别来。”

    夏玖禾说完后，扭扭捏捏地看了在旁边发信息的简时序。

    “没什么大事，我这个就是看着唬人。”

    “还不大呢，都破相了，你以后别在一个人去什么犯罪现场了，有什么事儿也别往前冲。又不是真的警察，没经过警察的训练，也不拿警察的工资，这么积极干什么。”

    这句话说完，夏玖禾光明正大地瞥了简时序一眼。

    上司当不好，连老公都当不好。

    接收到夏玖禾不太友善的目光，简时序抬眸看向沈渺，温柔地笑笑，“不会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儿了。”

    夏玖禾突然想起了什么，凑到沈渺耳边轻声说道：“对了，渺渺，大伟知道你和简队的事儿了。可不是我说的，你知道他们做刑侦的，脑瓜子鸡贼着呢。”

    不等沈渺回答，简时序抢先开了口，“本来我就准备等这个案子完了就公开的，到时候请大家吃饭。”

    沈渺微微一怔，转头就对上了简时序含笑的眼眸。

    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微风在动，抚过她的发丝，拂过她的指尖，留下暖意，让她心头荡漾。

    回应着简时序温柔又坚定的目光，沈渺微微侧头，嘴角上扬，眼波流转，“那我们请他们吃大餐。”

    “嗯，吃最贵的。”

    简时序喜欢沈渺这独一份坦荡不扭捏。

    明明他们俩也没干什么说什么，夏玖禾却差点被感动哭了，这是什么和谐美好的画面。

    “到时候简队别心疼。”

    ——

    监控的排查很快有了结果，简时序让夏玖禾留在医院陪沈渺，自己赶则回了办公室。

    “序哥，你看这个人，监控拍到他三次，来，离开，和电梯，时间符合小沈顾问遇袭的时间。”

    易泽把监控视频发给简时序。

    “信息查到了吗？”

    李洵把笔记本推到中间，“查到了，这个人叫邓晓，23岁，无业。他是蒲海燕的大学同学，在她QQ的大学同学联络人里。今天一早子峰联系了蒲海燕的闺蜜，她想起来这个人曾经追过蒲海燕。”

    简时序：“马上把这个邓晓带回来。”

    李洵关上笔记本，跟着站起来，“是他伤害了渺渺吗？”

    简时序摇摇头，“他是蒲海燕这个案子的嫌疑人，但不是伤害沈顾问的人。”

    简一初半小时前给他发了微信，说人找着了。

    简时序回了办公室，给简一初回了电话。

    “哥，人我刚刚亲自去逮的，兔崽子还洗脚按摩呢。”

    “现在在哪里？”

    “码头那仓库里，我让守着的。”

    “好，先看着他，让他受点罪，我忙完就过来。”

    “好的，哥，我办事，你放心。”

    简一初有点得意，简时序没找他办过事儿，这是第一次，他也给完美地办好了，感觉得出来他哥很满意。

    挂了电话后，简一初转身对身边的小弟嘚瑟，“看见没，我哥夸我呢。”

    小弟：？

    邓晓是在高铁站被拦下来的，他用身份证买高铁票，连安检都没能过。

    在审讯室里他一脸慌张，不停地问，他犯什么事儿了。

    简时序带着钟大伟坐到他对面，一排文件在桌子上铺开，表情严肃，语调冰冷，“邓晓，知道为什么带你来吗？你涉嫌谋杀、伤人、强奸未遂。”

    邓晓立马解释，“误会啊，警察哥哥，我怎么跟杀人伤人强奸有关。”

    “昨天傍晚，你去新天公寓干什么？重温你的犯罪过程？还是害怕有什么东西遗漏在了犯罪现场？”

    “没有啊，我只是去看一个朋友，我去了才发现那里被警察拉了封条，我就赶紧走了。”

    “那为什么袭击警察？”

    “我没有，我立马跑了，没袭击过警察。”

    简时序合上文件，手指轻敲桌面，“仔细说说，你为什么突然去公寓，是去看谁？”

    邓晓稳了稳神，“我到那里是去看一个大学同学，蒲海燕。我以前追过她，挺喜欢她的，毕业的时候我还给她发信息，说要是她分手了，一定要告诉我，被欺负了也一定要说。”

    “我只有海燕的QQ，前两天，我发现她更新QQ空间了，她在上面说过得不好，分手了，觉得还是我们这些死心塌地的人好，是真心对她。于是我就想着回去找找她，看看自己是不是有机会了。”

    “等下，你怎么知道蒲海燕的住址的？”

    简时序抬手打断了邓晓。

    “海燕的男朋友曾经在QQ空间分享过帮她搬家的事儿，有定位，我去查了。”

    “本月22号晚上你在哪里？”

    邓晓想都没想就说道：“在黑金网吧开挂。我最近1个月天天在这家网报包夜，老板、监控、服务员都能证明。”

    鉴证的同事敲门进来，准备给邓晓采集DNA。

    “比对完你的DNA，再核实完你的时间证明后，你才能走。”

    易泽很快核查好邓晓的不在场证据，他确实这一个月都在网吧，蒲海燕遇害时间段，网吧的监控把他拍得清清楚楚。

    “序哥，这小子没嫌疑。”

    简时序皱眉看着笔录，“把大学时追过蒲海燕的男生名单拿出来，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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