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之际，池京越口袋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手就不由自主将手机按出来按下接听键。

    “喂，宝宝，”电话那头是金枝玉略带沙哑的嗓音，“你去哪啦？”

    她已经忘掉了睡觉之前两人发生过的对话，只是半夜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身旁竟没有恋人，不免想要打电话过来。

    池京越喉头滚动，他整个心又落到了熨平的春水之中。

    “乖，我马上回来，你等等我。”

    只要能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心绪就会全投入到与她相关的事物上，再无心顾及其余人等。

    他淡淡瞥了谢聿岚一眼，无言之间结束掉这场纷争，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砰——

    谢聿岚家的门被池京越大力关上之后，回音回荡在他空旷的家中。

    他已无法克制心中的暴怒，随手抄起身边桌子上摆置的物件往门上砸去，接着转身闭上眼靠在墙上喘息。

    直到什么碎在地上时清脆的响声由玄关前传递到他的耳边，谢聿岚猛地睁开眼，朝玄关前的地上看过去。

    他这才发现，原来他丢过去的，竟然是金枝玉送的那个陶瓷花瓶。

    来他家蹭饭的时候，她曾说过无数次他家太没有活人味，冷冷寂寂的，一点都不好看。

    后来，她带来这个陶瓷花瓶，说是放在他家，偶尔插点花进去，或是满天星，或是绣球花，怎么样也好，能给这里增添一点温馨的氛围感。

    她不在的时候，谢聿岚曾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描摹着花瓶的轮廓纹理，就好像能透过花瓶的光泽中感受出一丝金枝玉的气息。

    而现在，这个花瓶竟然被他亲手打碎！

    谢聿岚从未像此刻一样悔恨过、痛恨自己过。

    伴随着对自己的悔恨中还掺杂着微妙的几分对池京越的埋怨和愤恨。

    如果不是他，她送给自己的花瓶就不可能被打碎。

    如果不是池京越，她不会那么讨厌自己。

    如果没有池京越，陪在她身边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他池京越何德何能能得到金枝玉的爱！？

    疾驰到玄关处，谢聿岚缓缓跪在花瓶的碎片之中，他静静流下了眼泪。

    一片、两片、三片……

    谢聿岚不顾被割伤的危险，将碎片一片片捡起来，放在手心之中。

    碎片太过锋利，割破了他的手，血液汨汨流出来，鲜血划过虎口，顺沿着他的手腕往下流，像红色的线包裹住他的胳膊。

    他太急切想要拼好这堆碎片，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始终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眼泪滴落在碎片之上，再划过混入他的血液之中。

    为什么他总是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什么都不剩、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甘拜下风。

    恍惚间，谢聿岚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以前喜欢拼拼图，去A市的时候，他带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幅拼图。

    “哥哥，你在做什么？玩拼图吗，我也要和你一起拼。”

    小小的女孩眨着大大的眼睛，像天使一样降临到他的身边，靠近他，说要和他一起拼他最心爱的拼图。

    谢聿岚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求之不得。

    她坐在他的身边，香气飘过来，把最后一块的拼图递给他。

    “没了吗？”

    “嗯。”

    “好耶，这是我们一起拼成的拼图，这是属于我和哥哥共同完成的拼图！”

    金枝玉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是天边的月牙。

    无数次被他拼好的拼图在此刻竟然有了新一幅模样，比之前更要好看的模样。

    直到谢芝叶走进来。

    金枝玉的全身心被他轻易又轻松地吸引走。

    “叶子，你来找我们玩吗？你看，这是我和哥哥一起拼的拼图。”

    谢芝叶略过他，牵起金枝玉的手，“去玩。”

    “好啊，我们去哪里？”

    她眼里又只容得下谢芝叶一个，敷衍着和谢聿岚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他的身边。

    谢聿岚再一次变成独自一个。

    好歹他还有拼图。

    这是他和她一起拼成的拼图。

    就像她所说的，这是他和金枝玉一起拼的拼图，她们也拥有了属于两个人的事物……

    只是，为什么，他不过出门一趟，原本被他放在桌子上的地图竟然不翼而飞！?

    谢聿岚找遍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地方，最后是在一个垃圾桶里找到了它的踪影。

    他知道，只有谢芝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去质问他的时候，他同母异父的弟弟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冷着眼看自己。

    “是我干的，然后呢？你要怎么报复我。”

    “我会去告诉她……”

    “那你就去啊。”

    谢芝叶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完全显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恶毒。

    “她就算知道我把你的拼图丢了，也不会因此远离我。”

    “倒是你，你在她面前说我的坏话，你觉得她会再可怜你、和你做朋友吗？”

    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谢芝叶当然知道自己是被爱的，所以他有足够的底气在谢聿岚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而谢聿岚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无法依仗，他只能忍下一切。

    无论是拼图还是花瓶，他原来什么都没有能够保存住。

    从头到尾、从以前到现在，谢聿岚在金枝玉面前，始终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好不甘心。

    好不甘心。

    好不甘心。

    谢聿岚也想拥有一次她的偏爱，他也想无所顾忌地牵起她的手，守护她的笑容。

    为什么他什么都做不到呢。

    谢聿岚倒在碎片里，仰头看天花板，他听见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败在哪里呢？

    是时间，抑或是运气。

    沉默许久，他突然笑了一声。

    这一次，谁说是他输了呢。

    池京越不会再得意多久，

    其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等不被他算入内，

    还有谁——

    噢，还有那个他的同胞弟弟。

    谢聿岚突然大笑起来。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出现一个谢芝叶了。

    时间还长、时间还长。

    谢聿岚，你不能就这么认输。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在此刻响起来。

    他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望着屏幕上显示着的名字，紧紧皱起眉头。

    怎么是他。

    “明天回祖宅。”

    电话那头，是谢聿岚父亲方祺的声音。

    他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还没想通这件事，方祺已经把电话挂断。

    外面电光一闪，白色的光划破夜空。

    不妙的预感在谢聿岚的心头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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