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卫生间的走廊过道人来人往，于窈环顾一圈，看到了左边的安全通道。

    她对邵存使了个眼色，转身进到安全通道里，邵存也跟着闪了进去。

    于窈开门见山，不委婉不客气地直接开问：

    “你刚才那是什么表情？换谁来一看都知道有事，你觉得她会看了不觉得奇怪吗？”

    邵存自己也觉得懊恼，支支吾吾着说道：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我刚被吓到了，这才会……”

    于窈啧了一声，“枝枝待会肯定会继续问你，你最好赶紧想个理由，不然让她察觉出异样来你就完蛋。”

    邵存欲哭无泪，抓着头蹲了下来，“我该说什么啊，我是真的不会演戏。”

    “而且大小姐不是都和老大退婚好几个月了吗，我们真的要在她面前一直瞒下去吗，再说了，大小姐应该也会想要知道这件事的吧，她们毕竟是那么多年的青梅竹马——”

    于窈拍了邵存的头一下，痛得邵存哎哟一声。

    “不想死你就给我瞒着，听到了吗？”

    邵存腾地站了起来，“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们是真的觉得这件事真的瞒得住多久？”

    沉默半晌后，于窈说：“她会知道的，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那应该是什么时候！”邵存的情绪激动起来，“等到明年谢芝叶忌日的时候吗？”

    于窈皱着眉说：“你能不能小点声。”

    “不能！他人都死了，大小姐还被蒙在鼓里，提到他时仍然是那个‘讨厌的人’，你让他在九泉之下看到了该多难过！”

    尽管当初是附庸谢家的地位才依着父母的话去做谢芝叶的跟班，但跟在他身边多年，多少也有几分真感情。

    邵存眼眶红了起来，声音带了些许的哽咽。

    “和她退婚以后，你也知道的，谢芝叶他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他那么喜欢她，死了以后你们还不许把他的死讯告诉她……”

    “她们之前关系那么紧密，好歹也做过爱人一场，这种事情为什么还要瞒着她啊！”

    虽不喜欢谢芝叶，但于窈被邵存脸上的表情所震，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母亲将他的死看作晦气之事，还搬出了住了那么久的别墅……心爱的人仍讨厌着他，未来可能继续讨厌他，连他死了都不知道……你们够心狠，可我做不到，我现在就去——”

    “你敢！”

    于窈逐渐镇定下来，眼眸流露出冷漠和震慑的神色。

    “就是因为她们之前关系太紧密，所以才不能说，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是邵存，你不能现在告诉她谢芝叶死了的事情，听懂了吗？”

    她的语气暗含威胁，在扫了邵存一眼后，准备离开。

    刚打开安全通道的门，于窈的瞳孔骤缩，金枝玉竟然一脸震惊地站在外面！

    “窈……窈窈，”她的声音颤抖着，“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谢芝叶他……他他，他死了？”

    于窈眼神慌乱起来，她张嘴想要解释，身后的邵存走了上来。

    “是，谢芝叶死了。”

    “邵存！”

    不顾于窈的阻拦，他径直说道：

    “他的车在高速公路上，被后方的一辆车撞翻，车带着里面的人一起滚到了下去。”

    说着说着，邵存的眼角溢出眼泪，“车子爆炸，把一切全烧没了，连警方都只能从一片废墟里搜到一片两片的衣物纤维碎片。”

    “你说，他死的时候该有多痛啊……”

    金枝玉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起来，大脑开始嗡嗡作响，下一秒，她的世界天旋地转。

    邵存在说什么，于窈好像要走上来扶住她，眼前的一切全都变得模糊起来。

    “怎、怎么可能呢……”

    这声音听着好熟悉，哦，原来是她自己在说话。

    金枝玉推开于窈的手，她蹲了下去，将头埋到膝盖里去。

    尽管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她还是没法克制乱七八糟的心绪打扰她的思考。

    一切怪异的地方在此刻全都串成了一件事——原来谢芝叶出车祸死了。

    青梅竹马十几载，她爱过他、讨厌过他，曾在心里许愿过要和他一直在一起，也想过一辈子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的瓜葛。

    可她从来没有想让他真的就这么死掉。

    他死了，那她、那她以后该去怎么讨厌他？他现在连被她讨厌的资格都没有了。

    恍惚间，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段过去的记忆。

    她们曾一起去海边，倚在栏杆上，谢芝叶望着远方，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想过我会死吗？”

    她捂住谢芝叶的嘴，叫他不要胡说。

    他无奈地把她的手拉下来，“生死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生出来就是为了奔赴死亡的，你该正视这个问题的。”

    金枝玉鼓起脸，过了一会儿又泄气，把头倒在他肩上说：

    “可我想不到你死的样子。”

    “……你哭了？”

    她闷闷地说：“才没有。”

    谢芝叶的视线在她发顶停留片刻，接着又转向远方。

    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夹着略带湿润的海风。

    一对飞鸟盘旋在低空，展着翅奔向海的方向。

    “谢芝叶。”

    “干嘛？”

    回应他的是一阵子的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她说道：

    “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马上忘了你，然后去喜欢别人，和别人结婚，还要牵着他的手到你的坟墓面前炫耀。”

    谢芝叶淡淡地指出她话里的逻辑错误，“又说把我忘了，又要带着别的人在我坟墓前炫耀，你到底要不要忘了我。”

    金枝玉气闷，“喂，这就是你的第一反应吗？’”

    她作势要拿手拍他，却在半空中被他扣住手腕。

    “不是。”

    他紧紧地盯着她，“如果你敢带别的人到我的墓前，那我化作厉鬼也要把那个人掐死。”

    得到想听的话，金枝玉扬起一个心满意足的笑。

    她搂住他的腰，“那你就不要死啊。”

    不要死，不要离开她，为了她也要活下去。

    哪怕是做祸害，也要在她身边一直到永远，别想半路脱离她的爱意禁锢。

    可是现在呢——

    他竟然就这么死了。

    在她还没有把他从自己生命里完全剥除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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