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人可怜他，找来衣服给他穿，讨要来的食物也分给他一份。

    但这老人很苍老了，在一个雷雨天摔了一跤之后，就病倒了。

    “孩子，你跟我一样，都是个可怜的人啊。”

    “你一定是因为哑巴，才被抛弃的吧！”

    “孩子，我要死了，死了就不用受罪了。”

    林默一直沉默，只是将身上的衣服盖在了老人身上。

    “孩子，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儿女双全，子孙满堂，但后来……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么一个下场，死之前是你在身边……我要死了，死了好啊，死了就没有痛苦了，孩子，可怜你还要在世上受苦啊……”

    这一夜格外漫长。

    老人发着高烧，浑身颤抖，他干哑的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就像被丢进沙漠中即将干死的鱼。

    他浑浊的眼睛，看向天边，如老树皮般干巴裂开的手抓向天边。

    在天边微亮那一刻，老人终于断了气。

    老人养的黄犬哀嚎了一夜，那是几乎跟林默一起被老人收养的。

    跟林默一起，蜷缩在老人身边，跟着一起发臭发烂。

    苍蝇在他们身边环绕，嗡嗡的等待着林默死去，好贪婪的吃掉他们。

    在第三天的傍晚。

    一个中年人找到了这里：“呸，死老头，到死了也要把房子捐出去，你可让我们好找啊，不把房子过继给我们，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就因为你，老婆要跟我离婚，你知不知道，老东西死的真好，死了就不用浪费钱了！”

    “死了真的好吗？”林默混沌的脑袋抬起来，他终于说出这辈子第一句话。

    “嗯？你是谁？”

    “臭要饭的，你跟这老家伙一起死吧。”

    “死了就解脱了废物！”

    林默静静的看着他，重复着那句话：“死了真的好吗？”

    “傻子？”中年人眉头微簇，接着舒展开：“死了当然好啊，死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死了就能往生极乐，死了就能解决所有麻烦，死了就不用挨饿，不怕渴，不怕疼，你说……死了好不好？”

    “好！”

    林默从蜷缩的墙角爬起来，他身上的伤势，饥饿，伤病，全都消失，只是年龄的增长，让他的样貌已经不再年轻。

    快速的青春流逝，已经让他步入老年。

    他走出桥洞，走进阳光中。

    向着他的地方走去。

    一个半透明的狗影子，跟在他的旁边。

    “呸，傻子！”

    中年人恶狠狠的吐了一口黄痰，就在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桥洞下，一个佝偻干巴的鬼影扑向了中年人。

    时间不久，林默的身后多了两个鬼影。

    他们失去了意识，化成两颗斑驳的小小的引魂石。

    林默回了家。

    他站在窗外，家里又有了一个新的孩子，一个各种意义上健康的孩子，他们一家很相爱。

    “你是，林默！”

    “你还活着？”

    “你是妖怪，你回来干什么？！”

    “你快走，离开我们家，我不认识你！”

    “走不走，打死你，快滚！”

    “打死他，他不是我们儿子，打死他！”

    “打，坏人，打你。”小孩也在打他。

    林默看看小孩，看看这对已经很久没见的父母，自出生开始所有的记忆都在他的脑海中回转：

    “你们，真的想让我死吗？”

    一家人惊住：“你，你竟然会说话？”

    “你怎么会说话？”

    “你为什么要说话？”

    林默只是重复着那句话：“你们，要我死吗？”

    “你，你，你不是我们儿子，你看看你的样子，你的头发都白了，脸上的皱纹比我们还多，比我们还老，你是妖怪，你走开！”

    “我们不想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赶紧滚远点！”

    “你爱死哪里死哪里，不要让我们看见你！”

    林默默默的闭上了双眼，他曾在图书馆中浏览大量书籍，在网上学到无数知识，他身上岁月的快速流逝，让他的智慧也在飞速增长。

    只是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他身上的岁月流逝的更快了，灰白的头发在变得苍白，脸上的皱纹在快速加深。

    他的身体在佝偻，他的皮肤就像那个老人一样，像失去水分的干树皮……

    “你们…给的…身体……还给…你们……”

    干哑的声音，就像两块烂木头在摩擦，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林默的身体彻底干枯，被风一吹倒在地上，摔成了几截。

    只是短短不到一分钟的说话时间，一个人快速走完了后半生。

    这恐怖而诡异的一幕，吓疯了两个普通人，双双晕死过去，只剩下一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孩子，坐在地上哇哇痛哭。

    微风吹过。

    林默的尸体彻底化成了灰烬，被风吹得飞向天际。

    在这个城市的繁华中心处。

    多了一家临终关怀社，老板叫林默，阳光帅气，为人幽默，他的身边，有个助手，叫做黄权。

    他们经常出入，医院，殡仪馆，为死去或者即将死去的人们做临终关怀。

    往往在最后，都会送给那些死难者的家人们，一块小小的斑驳石头作为纪念。

    只是这些人不知，那石头叫做：引魂石。

    林默听着那些死去的人们临终的话语，他逐渐都做成了一幅幅画，上面画满了地狱的残酷景象。

    而黄权则是喜欢养狗，他出门散步，身边总会有小狗跟随，似乎这个城市的每个小狗都是他的朋友。

    时间一年年的走过。

    临终关怀社的分社开了一家又一家，向着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蔓延。

    为每个人都送去临终关怀。

    他们临终社也多了四个助手，取了很怪的花名：花魁，调酒师，财神，圣母。

    直到有一天，又来了一个外国女子前来应聘：“你好，我叫乔伊丝，你们可以叫我大乔。”

    乔伊丝一头漆黑秀发，她叫林默哥哥，很是亲昵。

    林默也不反感，让乔伊丝住在店里。

    临终社又发展了一些年，被一个叫黑风事务所的找上门来。

    那个年轻人叫李牧神，很冷漠，很威严：“给你们三天时间，立刻关停所有门店！”

    “不要再试图挑战事务所的底线！”

    年轻李牧神走了！

    “哥哥，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是嘛。”林默带着温和的笑容，就像面对每个临终之人：“因为他是哥哥的另一半，可惜，他被事务所蛊惑了，哥哥很快就要死了。

    事务所很强大，哥哥不是他们的对手！”

    乔伊丝很急切，乔伊丝很心慌，乔伊丝很生气。

    在第三天，李牧神并没有来，乔伊丝也消失了。

    “主人，她能摆平嘛？”黄权浇灌着一株发财树。

    “不能，今天我会死。”

    “我已经看到了未来，你带着这株发财树走吧，两天后回来取走这里的东西，放在这发财树里，沉寂十年，不管两天后你拿到的东西是什么，都要交给一个年轻人。”

    “交给谁？”

    “交给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黄权带着发财树走了。

    四个部长也随着黄权离开。

    林默在临终社的办公室挥毫泼墨，画出一幅幅炼狱场景，有无数厉鬼在其中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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