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峰和夜劲川离开后，苏景禾来到元灿的病房。

    她的亲生父亲，从头到尾没有来看过儿子一眼。

    元灿躺在病床，目光呆滞，望着天花板。

    “二哥，你好点了吗？”

    苏景禾找了张凳子，坐在病床旁边。

    黎嘉烁站在她身后。

    夜晚的病房静谧无声，安静到透出些许诡异的氛围。

    “老爸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元灿闭上眼，默默叹了口气。

    苏景禾心里五味杂陈。

    她已经发现，元家儿女不过是元峰手中的棋子。

    有价值的人，才能获得父亲的疼爱。

    元灿没听见她的回应，又缓慢掀起眼帘。

    “阿妹，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是我亲哥。”

    她简单的一句话，让元灿的眼眶盛满泪水。

    元灿一直在父亲身边长大，他清楚父亲的心狠手辣。

    他被逮住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放弃生命的准备。

    元灿知道，父亲不会救他。

    因为现在是总统竞选时期，为他大动干戈，只会影响苏景禾的支持率。

    但他没料到，刚回家的妹妹，会对他出手相助。

    “阿妹，谢谢你。”

    元灿抬起伤痕累累的手，摸了下苏景禾的头。

    或许是感动使然，他眼前的苏景禾，正在一点点与他印象里的母亲重合。

    她们都有一双漂亮的狐狸眼，也拥有同样的温柔和善良。

    “阿妹，你也会时常想起妈咪吗？”

    “我对她没有印象。”

    元灿垂低视线，掩盖住呼之欲出的难过。

    他从裤兜里，拿出一块古铜色的怀表。

    “我有妈咪的照片。”

    元灿掀开怀表，里面有一张小小的黑白照。

    卫华姗笑容明媚，她俯下身，左右两边圈着稚嫩的元灿和元野。

    “爸爸不允许我们留下，与妈咪有关的东西，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

    元灿嘴角不经意流露的笑容，看得苏景禾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记得楚姨说过，她父亲不允许岛上的人提起她母亲。

    一旦被发现，就要被关进忏悔室断食七天。

    “二哥，你不怕被关进忏悔室吗？”

    元灿握紧手中的怀表，唇角的笑意也逐渐消失。

    “忏悔室不可怕，只不过是七天没饭吃而已。”

    真正可怕的是元灿每年生日，脑海都会出现，母亲为他拍手唱生日歌的画面。

    苏景禾卯着胆子问他：

    “二哥，你能跟我讲讲母亲吗？”

    元灿望了眼，病房还未紧闭的门。

    黎嘉烁赶紧过去关上。

    元灿摊开手心，怀表中的照片，忽然在他脑海中动了起来。

    “我们的妈咪，从未爱过她的丈夫...！”

    卫华姗是90年代，红遍半边天的电影明星。

    她总是在警匪片里，扮演正气凛然的女警官。

    年幼的元野和元灿，时常学着电影里，奶声奶气的叫她madam张。

    “是爸爸把她绑回来，逼着她生下我和大哥。”

    卫华姗对两个儿子一直呵护有加，唯独对元峰厌恶至极。

    她清楚自己势单力薄，逃不过黑帮丈夫的禁锢。

    所以她每天吃斋念佛，只求元峰的结下的恶果，不要报在无辜的孩子身上。

    元灿依稀记得，妈咪能写一手好字。

    她抄了好多经书。

    “妈咪经常会去寺庙，三拜九叩点香求佛，她希望我和元野，能逃离父亲的掌控，走上正道。”

    苏景禾想起，那串神秘的嘎巴拉手链。

    “二哥，她送我去京城孤儿院的时候，给我留下了一条手链，据说是用一百零八位高僧的眉心骨制成，你知道这个吗？”

    元灿胸膛起伏，缓缓呼出一股闷气。

    “我听三叔说起过这件事，不过我们刚来墨国时，他就死在了战火中。”

    元家是墨国十六个势力中，厮杀到最后的赢家。

    “三叔说了什么？”

    元灿沉默许久，像是在做心理建设。

    “妈咪在怀你的时候，遇到过一位高僧，他说元家罪孽深重，必会惹怒上天！

    如果想保住后代的命，就必须行善积德，积攒善果抵过业障，事成之后，再去西南高原求一副法器，叫嘎巴拉。”

    卫华姗像着魔一样，用性命逼着元峰去行善。

    她已经一无所有，唯一的念想，只剩孩子们能平安幸福。

    元峰年轻时，也曾真真切切爱过卫华姗。

    哪怕一厢情愿，强取豪夺，他也想把她困在身边，占为己有。

    元峰身为黑帮老大，挨过卫华姗无数耳光，他没有一次还过手。

    年幼的元灿和元野，将这些看在眼里，也埋藏在心底。

    “三叔有次喝了酒，拉着我和元野，没完没了讲起妈咪。”

    卫华姗被港媒评为，百年难遇的美人。

    她跟元峰说想去西南高原，求一副叫嘎巴拉的法器。

    元峰为了哄她开心，不远万里去满足她的心愿。

    可元峰不是求来的，而是手染鲜血抢回来的。

    卫华姗并不知道，她信仰的佛教，也会被她所牵连。

    元灿难以启齿。

    “三叔说西南高原的僧人，认为爸爸德不配位，死活不愿意给他嘎巴拉！”

    “于是...他屠掉了整个寺庙，最后还放了把火毁尸灭迹，才把嘎巴拉交给妈咪。”

    苏景禾后颈发凉。

    所以这个嘎巴拉手链，不仅仅是一百零八位高僧的眉心骨，还包含了其他无辜僧人的性命？

    元灿继续说：

    “妈咪拿到嘎巴拉后，没多久就生下了你，她在生你那晚大出血，差点丢掉性命。”

    “不知道是不是爸爸惹怒了老天，港城开启了扫黑行动，元家被抓走一大批人！于是爸爸为了避险，带我们前往墨国...！”

    也就是这个时候，卫华姗找到机会。

    她抱着襁褓中的苏景禾，头也不回的坐上通往京城的飞机。

    她带不走元灿和元野，因为他们断奶后，一直由保姆抚养。

    但好在苏景禾，还需要留在她身边，进行母乳喂养。

    卫华姗只能放弃两个儿子，带着女儿踏上逃亡之路。

    元峰没想到，他为了卫华姗付出这么多。

    卫华姗却要在他最落魄的时候，选择离开。

    他恼羞成怒，下令派人追杀卫华姗。

    可他低估了为母则刚的卫华姗。

    她挨了三枪，也咬着牙苦苦支撑。

    直到把苏景禾送到京城孤儿院，她才倒在血泊之中。

    没人知道，她临死之前在想什么。

    但孤儿院院长，见到了她在雪地里，写下的两个字。

    景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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